“九死一生,”杨正清淡淡反问,最后又自嘲道:“呵呵,无生无死,人命总会逝去,段大人,舒征,你们无需挂怀。”他的声音慢慢悠悠,在这样空旷的空间里,有细细的回声,显得漫长绵软,仿佛浸润了无数的回忆:“我的命,本來早就该沒有了。可是我遇到了我的继父,他带我如亲子,教我读书教我做人。我做官后,本來也就该默默无闻一生,可是你帮助我,先帝赏识我,提拔我,信任我。是他给以了我这样的信任,让我能够有机会对得起我一生做人的原则。”
“我曾经答应过先帝,无论生死,都要尽自己最后一滴鲜血。如今我自己无能,不能遏制奸臣弄臣,致使陛下生命受到这样的威胁,我本就该以死谢罪了。现在,给了我们这样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我如何能不抓住,我的心与命都是先帝与陛下的,纵使死了,也沒有什么后悔的。”
杨正清只是一个文人,但是却有着不亚于任何一位有着钢铁血性的武将,他心中的那份英勇,那份浩气,是谁都无法比拟的,谁在他的面前都会被折服,也都会为自己内心的胆怯而羞愧。
想必,当初先帝萧祁也正是因为杨正清有这样的忠诚与浩气,才如此信任,并且不顾一切重用他吧。段霖晖有些惭愧,其实他也可以代替杨正清去完成这件事情,可是最后,却由杨正清独立承担了这一切,他不想连累任何一个人,即便是同自己一起见证阴谋的夏舒征,他都一力保全,这样的真诚,让他的心无比敬服。
杨正清浑身脏污不堪,可是唯有一双澄澈的眼眸,无论多少年过去,始终那般清亮真挚,他看出了段霖晖心中的愧疚,淡淡宽慰说:“段大人,你完全无需内疚。我知道,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龙帅的死,你终究要揭开。若当初害死龙帅的另有其人,只怕,那个人会更加的棘手,只是可惜,以后我沒办法再帮助你们了,你要好好地活着,替我來守护。”似乎是料定了自己的死亡,杨正清在最后的这个时刻,神智清明的让人感到可怕。
段霖晖默默地低下头,沉默着,夏舒征不受控制的落下眼泪。须臾,段霖晖沉静的声音在这狭小且阴冷的空间里响起:“正清,你的确是赢了。知道么,萧城毅已经下令,请靖渊王火速回长安。原本我还不太清楚其中含义,萧城毅素來与靖渊王不合,为何此时要这般急着召靖渊王回长安呢,但是听你的话,我想我明白了……”再次抬起头來,段霖晖的眼中有了一抹凌厉坚毅的神辉,他盯着杨正清,直到后者的眸中也闪现出一种惊喜的神情。
这回连夏舒征也明白其中奥妙了,他惊呼道:“西平王欲拥立瑞怀王不成。难道,他现在,下一个目标是靖渊王,他莫不是疯了,谁都知道靖渊王与他不合,再者按照年纪來,靖渊王乃五个皇子之中年纪最小的,如何为帝呢,”
段霖晖平静地分析:“这也是萧城毅的无奈之举了。瑞怀王已成废牌。他只能从剩下的三位皇子中去选择。豫昭王经天纬地,惊才绝艳,且内有淑懿皇太后,外有镇南王与鼎剑侯作为后盾,更着,辽东兵权迟早也是要给他的。萧城毅如果不是脑子不对,绝对不会选择豫昭王的。接下來便是四皇子恭肃王,恭肃王性格淳厚老实,的确便于控制,只可惜,他无功无名,做皇帝实在难以服众,自然不能选。那么剩下的唯一人选便只有靖渊王萧楚延了。”
夏舒征反问:“可是靖渊王也不是容易糊弄的人,他照样是惊世之才,硬拼起來,未必输豫昭王多少,西平王只怕也沒这么容易控制他吧。”
段霖晖无所谓的耸耸肩:“那是人家西平王自己要考虑的事情,一方面他要把年纪最小皇子推上皇位,越过两位哥哥。再者,他还要帮着靖渊王使他的名声压过豫昭,这两件事情都不容易。就看看我们这位野心勃勃的王爷要怎么办吧。”
段霖晖伸出手去,攥住杨正清的衣角,定定道:“你放心,你的付出,不会白费的。萧城毅的覆沒之路,不远了。我们会想办法救你出來的。”
杨正清欣慰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沒有说话,这笑容,让段霖晖的心更加的沉痛,只是,他不好意思当着杨正清的面表示出來。
杨正清点一点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事情,竟然用力的伸出自己几乎血肉模糊的手,轻轻搭在了段霖晖的手上,恳切道:“萧城毅不敢杀我,毕竟我还是顾命大臣。但是他毕竟是亲王,先帝的亲弟弟,地位十分高贵,你们最后估计也奈何不了他,不过你放心,最后我会帮助你们送他最后一程的。”
段霖晖一听杨正清这么说,心猛地一揪,杨正清这样的话,让段霖晖感到了深深地害怕忙问:“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