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伊矛头直指印襄,印襄只觉背后冷汗涔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却猛然听见背后元庭轻轻的一声咳嗽,他猛然想起今早元庭说的话。定了定神,笑道:“我确实不懂军事,不过还是宿伊元帅威名远扬,李元慤一听说您发援兵,立刻就退兵了。”
宿伊这几天也听说了且柔城中流传的消息,可是当处于他这样高的地位的时候,那种程度的美名,在宿伊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陡然冷笑:“你笨也就罢了,可这件事分明就有前车之鉴,难道你们忘记若伊百里齐是怎么丢的雍谷关吗?!同样的调虎离山,中一次计就够了,偏偏还有第二次?!”
此时印襄已经平静下来,他的内心突然腾起了一份自信,他现在是观察出来了,宿伊没打算当场劈了自己,既然没有性命之忧,印襄也就不害怕了,因为他知道宿伊如果不当场杀自己,那么他就没办法奈何自己。因为宿伊可能自己也不明白,这其中存在着一个很大的问题,若不是元庭告诉自己,只怕印襄也只能束手无策了。
这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王令是纳兰隽发出的,命令是纳兰隽下达的。跟随纳兰隽多年,印襄很清楚纳兰隽的性格,其实纳兰隽在李元慤突然退兵之后就已经发觉不对劲了,但是君无戏言,他又是极其高傲的性格,这种性格说的偏激一点就是死不认错。说到底,虽然印襄先中了计,但是最终发出命令的还是纳兰隽自己,纳兰隽一直心高气傲,绝对不会愿意承认自己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所以印襄和纳兰隽是绑在一条线上的,宿伊越是对印襄穷追不舍,咄咄逼人,就越是像在指责纳兰隽目光短浅。
果不其然,宿伊这一番冷冷的嘲笑让纳兰隽原本冷峻的神色瞬间变得更加暗沉,他突然冷冷道:“河泽近靠若伊,若是被李元慤拿下,只怕我们在若伊和靖朝面前都会丢了颜面。”
纳兰隽此话一出,印襄便像服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胆子也大了起来,他目光灼灼,发起了反击:“好吧,就算是中计了,那也是因为宿伊元帅你!”
宿伊一听,怒极反笑:“你说什么?”
印襄看着宿伊,也冷笑了起来,带有轻视:“说到底还是宿伊元帅实力不济,檀州城打了一个月也没有打下来,还让李元慤有机可乘攻打河泽。若是元帅你能早日攻下檀州,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天哪,天下竟然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啊,宿伊觉得自己像是全身被浸在了火炉里一样,那吞吐的火焰,随时都可以讲面前这个小人给吞没。
宿伊看了看纳兰隽,发现纳兰隽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没有说话。君主这样的神情让宿伊心中一冷,仿佛冬日的寒冰,泠泠裹上温热的胸腔,纳兰隽这样冷漠的表现,分明是默认印襄的说法,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纳兰隽,突然站起了身。
申惠一直在宿伊身后,他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何片刻之前还是宿伊对印襄的追问,现在瞬间便是印襄对宿伊的问罪了?而且王上纳兰隽的反应也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申惠有些担心的看着宿伊,宿伊的背影依然傲然挺立,只是很细微的,申惠看见他的左手在微微的颤抖,看不见宿伊的神情,但申惠知道,宿伊现在心中一定非常哀凉。申惠不由看了一眼印襄,他竟然在片刻之间扭转了局势,自己还是太低估印襄了。
而站在印襄身后的元庭一直都关注了情况的变化,当他看见宿伊陡然站起,神情落寞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根本无法察觉的笑容,宿伊,你不是看不起我么?那么,被你一心效忠的王质疑了,你一定很难过吧,没有关系,你放心,你以后会更难过的。
宿伊心中一片怆然,他知道现在纳兰隽的心里并没有偏向自己,但是,他握紧了双手,内心激流涌动,他在纳兰隽继承王位时就为他作战,他与纳兰隽有着一种最深刻的羁绊,那是一种共同的志向,只要纳兰隽心中还有一片野心,一片热忱,宿伊便是不败的。
宿伊蓦地出声,坚定无比的对纳兰隽说:“靖朝与我,从无仇隙。今我奋不顾身,亲冒矢石,来决死战者,上为国家争雄,下为王上个人之志。而王上却听谗言,逼伊回朝,致伊败绩,王上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