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之后,宁远城里,一户普通汉人百姓家庭的灯火还未熄灭。
自从辽东战端开启至今数十年来,辽东大地人口锐减,大部分老百姓要么从山海关逃入关内,真有那故土难离的,也基本就住在宁远,塔山这些关外大城内,故而虽然辽东饱经战火之苦,但是宁远城却是少有的人口大城,除去军队和军属以外,普通百姓也近十万户,比起屡经血洗的建奴都城沈阳(此时沈阳已经改名盛京,为表述方便使用沈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屋内的女人却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赶忙来到门缝边看了看,似乎是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才慌慌张张的把门打开来。
破旧的木门打开之后,屋外走进来一个不算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夹袄,不住的搓着手,嘴里一边哈着白色的蒸汽,一边还骂骂咧咧的道:“TMD这帮子狗建奴,扎一天的笆篱就给两个馍馍,天杀的世道,还让不让人过日子。”
“嘘,当家的,你少说两句吧。”女人见自家丈夫口不择言,紧赶着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拿出一个破旧的陶罐递给他道:“累了一天了还是好好歇歇吧,来先喝口水吧。”
男人接过陶罐,“咕咚”咽下一口温水,依旧满不在乎的道:“怕什么,工地上都传呢,说咱大明朝和建奴之间谈好了价钱,今天狗鞑子就要撤军,到时候王师回来了,日子就能和往常一样了。”
他一面絮絮叨叨的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粗粮馍馍,递到女人的手里,咧着嘴朴实的笑道:“今天督工的那个马甲还是个汉军,人倒是不坏,你看,这回可好,正经的荞麦面馍馍,可顶饿呢。”
女人见手中两个馍馍几乎都是完整的,只有其中一个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角,知道自家男人怕是又把口粮省下来了,不由得有些心疼道:“你自己总吃那么点,成日里又要去修军营又要去修城墙的,这寒冬腊月的,不多吃些,哪里能顶得住啊。”
“哎呀,这不是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嘛,大闺女,小子,还有你,好好儿的就成,你们好好儿的,我就有用不完的力气,干什么活儿那都是手拿把式,轻轻松松,好啦好啦,把两个小家伙喊起来吃点东西吧。我跟你说,今天我还带了点惊喜回来。”男人故作轻声的摆摆手,又变戏法的从裤管里拿出一个小陶瓶子,轻轻放在桌上道:“就是这么个小瓶子,愁死个人,害得我走路都不敢动静儿大了,一路夹着腚,跟踩着钉板儿似的从工地上回来,可稀罕的东西哩,你瞅瞅。”
那女人来到桌前,疑惑的凑近问了问,面露惊喜的道:“这是。。。油?!还是荤油?这可稀罕了,太稀罕了,太稀罕了。。。”
见自家婆娘那高兴地不知所措的样子,男人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就把上次咱家剩的那些树叶那些出来,把馍馍掰开,沾点荤油,和叶子一块儿吃进去,啧啧,孩子们可得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