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狼崽子(修罗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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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拂面,容晞听慕淮的自称已从我变成了孤,略有些恍然时, 便知他已不再是缙王,而是大齐的东宫太子。

她还未离汴京时,便听见了庄帝册立慕淮为东宫储君的消息。

慕淮身上清寒的气息已将她缠裹, 才几日功夫未见, 容晞便觉,眼前的男子于她而言, 竟变得有些陌生。

似是哪处变了,可她又说不上来。

容晞适才逃跑, 是出于规避令她倍感恐惧事物的本能,现下理智下来,容晞方才清醒, 她不能不顾浣娘的尸身。

慕淮凝睇着怀中若受惊之兔的娇小女人, 目光一刻不离, 刚要挽缰策马。

容晞这时对他央求道:“求殿下将奴婢放下来…奴婢再不会逃跑了, 也跑不掉的。”

慕淮默了默, 应了她的请求, 他先命容晞在马背坐稳,待他下马落地后, 便托举着双臂将女人小心地抱下了马背。

容晞双脚着地后, 腿腹因受惊有些抽筋, 却强撑着那股痛苦的劲,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浣娘的尸身旁。

慕淮则眸色沉沉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至浣娘尸身旁后,容晞终于瘫坐在地,她费力地将浣娘的尸身抱在了怀中, 颤着手为浣娘拭着从额上流下的鲜血。

除却下落不明的弟弟容晖,浣娘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原本在洪都当地,也是有容家亲眷的,可那家却是个白眼狼。容炳在汴京做官时,他们一家经常去汴京容府蹭吃蹭喝,可容炳出事后,这家人却不欲收留她和浣娘。

她当初便不该因着胆怯,生出逃跑的念头。

若她不逃,浣娘便会在汴京好好卖着糖水,哪会半路殒命?

容晞愈想愈伤心,到如今,她看慕淮对他的子嗣还是在意的。

她真是蠢极。

虎毒不食子,慕淮对她态度虽然恶劣,但不一定会对他的亲生孩子不好。

她一弱质女子,举目无亲,连自己都护不住,又怎能护住腹中子嗣。

当初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

眼下的状况,也只能先随慕淮回汴京,因为她想先将浣娘的尸身安葬,也想给浣娘的家人一个交代。

慕淮的身份太高,她的身份又太低,既是寻到了她,她本就也逃不了。

除非,有个同慕淮势力相当的人能帮她逃。

但这种念头,真是异想天开。

容晞泣不成声,几欲晕厥。

慕淮见此锋眉深蹙,他不是没见过她哭,却没见过她哭成这副惨样子。

重活一世,自己的女人竟在他面前哭得这般可怜,慕淮攥着拳头,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若他能及时赶到,将那妇人的性命救下,这女人便不会哭得这么可怜了。

慕淮刚要开口让容晞从地上起来,容晞这时松开了浣娘的尸身,几乎是跪着爬到了他面前。

慕淮微怔时,容晞已然螓首落地,待重重叩首后,她软软的嗓音已略带沙哑,苦苦哀求道:“那地上的尸体是奴婢的亲眷,奴婢恳求殿下,将她的尸体带回汴京下葬。您要怎么罚奴婢,奴婢都无任何怨言,只求您能让她安葬。”

慕淮见她身子哭得一抖一抖的,冷声命道:“先从地上起来。”

容晞低泣道:“请殿下先答应奴婢的请求。”

慕淮见容晞如此倔强,蹙眉将她横抱在身后,低首回道:“孤准了,不许再哭。”

言罢,慕淮冷声命侍从将浣娘尸身安置,明日便随他们一同归往汴京。

容晞怀着身孕,本就虚弱,适才又经历了惊吓和极度的悲痛,在慕淮怀中没多久便晕厥了过去。

再度起身后,她竟是发现自己伏在慕淮的身上。

而慕淮正蹙眉,略有些笨拙地解着她粗衣的系带。

容晞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已身在馆驿客房。

她微微慌乱,怕慕淮这时便要同他敦伦,

慕淮察觉出女人已醒,见她刚醒便是副见了阎王的模样,微有些不悦道:“你身上沾着血,还有泥土,脏死了,孤没那个心思碰你,你这般紧张做甚?”

容晞微怔时,慕淮又沉声道:“这床榻都被你弄脏了,孤已命人备好了热水,一会便将你扔进去,洗洗你这身脏污。”

容晞有些赧然,轻轻推开了慕淮的双手,小声回道:“那奴婢自己来吧…不劳殿下了。”

慕淮并未松手,他见女人惨白的面容上渐渐染上了绯色,便知这女人在害羞。

容晞身上的粗衣他不大会解。

原先在宫里,宫女的衣物一季就那么一种,他解习惯了。

再者平日入夜后,他往往要求容晞穿亵衣进殿伺候,情|动时往往直接上手撕,哪有这般局促的时候。

思及,慕淮应了容晞的请求。

容晞见慕淮那双深邃的墨眸盯视着她,那目光灼得她面热,便又小声央求:“殿下…您稍稍避开下好吗?”

慕淮冷哼了一声,这女人身上他什么地方没见过,连肚子都被他搞大了,换个衣物竟还要避着他换。

心中虽这么想,却还是转过了身子,命道:“快些换,别磨蹭。”

容晞松了口气,抓紧时间从自己的行囊中寻了身干净的寝衣换上,带扣还未系牢,男人便将她抱到了浴间。

这馆驿的浴桶中还提前置好了有细辛、甘松、番百草和荆芥的药剂。

其内弥散着氤氲的热气和草药的清香。

慕淮以她身怀有孕,身子不便为由,要帮她沐浴。

容晞不大相信慕淮的意志力,以往她伺候他沐浴时,二人定是要在水中敦伦一次的。

但她又拒绝不得,只得小心地浸在水中,丝毫不敢乱动。

桶里的水有些深,容晞的体量又过于娇小,慕淮还得随时将她的双臂往上提一提。

容晞也怕沉下去,只能用纤细的胳膊攀住他的颈脖。

令她惊讶的是,慕淮今夜真的是在很小心地照顾她,虽然动作略有些笨拙,却知道避开她的小腹。

容晞见他此举,稍定了心弦。

毕竟肚里的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待将她身上的脏污洗净后,慕淮将她捞出来,亲自用巾帛替她拭着身上的水渍。

慕淮用双手捧着她的脑袋,动作略有些粗旷地为她擦发时,见她易着的容貌丝毫未变,知她用来易容的物什仅仅用水是去不掉的。

虽然脸不及本来的样子美,但现下的容晞,看上去却有些少女的娇憨幼态。

他重活一世,方才意识到,这女人跟着他时,年岁尚小,也就十六七岁。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却终日掩着绝色容貌,终日穿最寻常的宫女衣物。

他慕淮的女人,绝对不能活得这么憋屈。

慕淮睇着容晞的眉眼,用指腹抚了抚她面上的小斑,其实他蛮喜欢这些雀斑,觉它们可爱。

却仍对容晞命道:“随孤回去后,不用再掩着容貌。”

容晞不解慕淮的用意,却还是点了点头。

夜深后,慕淮将容晞拥在怀中,她身上因被热水熨烫,抱起来是温热的,不再似之前寒冷。

女人虽在他怀中,也有了体温。

但慕淮仍无实感,脑中仍会回想起前世他抱着她尸身的画面。

容晞安静地靠在慕淮的怀中,却觉今日的慕淮有些不同。

平素同他云雨之后,他也会拥着她睡。

可那拥抱,带着足足的绝对占有,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今日他仍用肌理虬结的高大身躯将她拥覆得严严实实,可这拥抱,却带着一种强烈的保护意味。

竟让她生出了安全感。

几日未见,这男人的气质竟也变得深沉稳重了许多。

容晞觉得奇怪。

或许是做了储君太子,人便有些变化了吧。

活人虽和死人不一样,有呼吸,亦有心跳,但慕淮仍是觉得没有实感。

他倏地睁目,低声道:“同孤讲几句话。”

容晞微怔,却还是依命,对慕淮道:“…奴婢错了,奴婢不该逃的。”

怀中的女人很快回了他的话,慕淮心绪稍定,将她又拥紧了几分,这才确认,他终于重新拥有了活着的她。

慕淮声音沉冷,回道:“这次作罢,没有下次,日后心思安分些,好好跟在孤的身侧。”

容晞在他怀中点了点头,眼下局势,也只能跟他回汴京了。

她心中惦念着浣娘,便又问他:“殿下…明日我们便能回汴京吗?奴婢想让浣娘早日安葬。”

慕淮一直不了解容晞的身世,趁此问道:“那浣娘是你什么亲眷?”

容晞听着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回道:“顺福公公寻奴婢来殿下这处做事前,没查过奴婢的底细吗?”

慕淮微忖片刻,回她:“查是查过,孤知道你入宫前做过户部侍郎家的丫鬟。”

容晞道了声嗯,今夜的慕淮让她觉得很可靠,她觉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必要瞒着他,便对慕淮细声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慕淮耐心地听着,原本抚着她柔顺的乌发,听到她从官家小姐沦落成奴婢时,动作微顿。

再一想到他之前同她说的话语。

奴婢就是奴婢。

慕淮的心头像是被人拧了一下。

他想,日后旁人是怎么敬他、怕他的,他便也要让怀中的女人得到一样的待遇。

是罪臣之女亦无妨,他前世登基时,本也大赦过。

再者妼贞皇后的陵墓出了问题,也绝不会是一四品太常寺卿一人之过。

慕淮嗓音低醇,语气轻了几分,在容晞耳侧道:“你放心,孤会派人照顾好浣娘的家人。”

容晞感激地点了点头,回道:“多谢殿下。”

她本以为慕淮抓到她后,会狠狠地罚她,可他非但没有,还答应帮她照顾好浣娘的家人,她心中自然是暖的。

闭目后,容晞想起了那匪徒的话语。

到底是谁要索她性命,间接害死了浣娘?

寻不到始作俑者,她永远都不能心安。

夜色渐浓,慕淮的精力似是在一瞬被抽走,他已多年未如今夜般,有着深深的睡意,他沉沉地抱着怀中女人去见了周公。

容晞见慕淮已然深睡,便想挣开他。

但纵是已然进入了梦乡,慕淮的臂膀仍然牢牢地锢着她。

容晞无奈,只得在他怀中阖上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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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容晞起身时,慕淮已然不在身侧。

床边放着绣工精美的女子衣物,有婢子来敲门,说要来伺候她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