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淡漠的声音落下，众人都骇然至极。

如此漠然，俯瞰着的视角，仿佛在看待以自践娱人的小丑一样，但是被如此对待的，是过去数千年间一方顶尖大势力之主，是险些创造浮空大洲，让冥界降临九洲的酆都之主，这种巨大的反差感，让无数人都陷入死寂。

当代妖皇嘴角颤了颤。

手掌紧握，保养的很好的手背上崩出青色的血管。

敖洪头皮发麻。

九洲所有见到这一幕的，几乎都被妖皇真正意义上摘星拿月的手段所震撼，而众人眼中，强大，恐怖，无法想象，淡漠且暴戾的妖皇自己抓着这星辰，自己也是脑门发痛，心中疯狂骂娘，如不是要震慑其余人，脸上表情早就变了。

他现在简直就是骑虎难下。

赵离能够抓住这个玩意儿，甚至于控制住，完全是因为全功率法天象地，这种在传统神话原典当中，唯独二郎神和孙悟空才懂的顶尖大神通，虽然消耗法力极为巨大，但是对于实力提升也很恐怖。

让远古妖皇能够做到握住星辰。

然而，他抓住了。

但是很遗憾，他没法子搞定这个东西。

大概相当于，把一个挨到地面就要爆炸的东西抓起来，但是他还是要炸。

而且很大概率在手上就炸开。

赵离维持着脸上的平淡神色，脑海中想法疯狂转动——能够处理这种特殊情况的力量，第一个选择，扔到白色空间里，但是这里面混合着坍缩星和上百道权柄，炸开的效果，赵离不愿去想。

第二，直接扔到无尽星海当中。

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但是那有可能造成前所未有的巨大海啸，会导致人族数万年来探索的安全星海航路瞬间失去其价值，进入远古时代末期，各大洲之间彼此封锁，唯独法身以上能够交流的封闭状态。

还会让饱含混乱元气的海水淹没陆地，至少，天乾巨塞可能会被直接淹没。

此刻躲避在西越平洲边缘的数百万人将会全部死亡。

当然，那完美符合了远古妖皇本身，傲慢，唯我，肆意妄为的秉性。

但是妖皇已经死去，赵离绝无法接受那种结果。

第三个选择。

赵离徐徐呼出一口气，妖皇握着那巨大的小世界，缓缓抬眸，望向北侧，无视了在小世界之中挣扎，想要让这世界崩裂炸开的酆都之主，嗓音平淡，道：

“东皇道友，某来赴约。”

“这是说好的，第一颗星辰。”

说完，他用力一捏，让小世界暂时维持住稳定，然后拂袖一扫。

将这巨大的星辰，朝着巨型深渊的地方送过去。

他的话被其余的强大修士们听到耳中，让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于几乎有这个世界疯了的错觉——说好的第一颗星辰？这种足以改变九洲地势的存在，只是用来交易的货物？而且如此轻描淡写。还只是第一颗？

那么，总共约定好的是多少？

十颗星辰？

还是上百颗？

天庭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又有何人，能够被如此强大的存在称呼为道友？

东皇？东皇又是哪位存在？

人族，乃至于九洲的历史上，存在这种人物吗？！

万神殿当中，密切关注着这一幕的诸多神魔几乎要发疯。

他们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所掌握的历史，那些亲身经历的东西是假的。

而在赵离的声音落下之后，那星辰飞出数百里，渐渐又要重新开始先前释放巨大引力，撕扯山脉，吸纳海水，然后一只纯粹由金色光芒组成的手掌于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五指握合，再度轻描淡写地将那星辰握在手中。

称得上天灾的星辰异动重新恢复原本模样。

不再恐怖，不再疯狂，彻底安定下来。

巨大手掌稍微转动着这个星辰，有另一道漠然的声音响起，作出评价，道：

“蕴含死生之变，有内外两重不同，堪称上乘。”

“有劳道友。”

果然，这种跟挑白菜一样的口气，这才是真大佬。

赵离稍微呼出一口气，以妖皇之躯平淡回应：

“不过是机缘巧合。”

东皇太一的视线落在了赵离身上，他认出了自己送出去的这一只金乌之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很显然，这弱小的鸟儿，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必然是那自称姜尚的道人施了手段，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解释。

而在这个时候，一位老者突然不顾巨大的威压，冲上天空，朝着赵离跪拜，泪流满面，却又狂喜，口中高呼道：“臣拜见妖皇陛下，四万年了，足足四万年了，我妖族恭迎陛下归来，恭迎陛下归来！”

东皇太一注意到了这渺小的妖族。

听到了那狂喜的声音，复又看向赵离此刻的妖皇之躯，带着感慨，带着好奇，道：

“道友，倒是好兴致……”

居然伪装了这金乌原本的身份。

赵离眸子微敛，并不紧张，这是他早在之前就预想过的情况。

远古妖皇声名卓著，知道他的存在肯定很多。

自己借助妖皇的身份和实力去行事，到时候难免会有些许的消息流传到东皇太一的耳中，虽然以后者的实力，大概率不会在意，但是三人成虎，事情多了以后，东皇太一大概会有些许好奇，自己身为‘先天神’，为何要常常借用其余身份，未免是自降位格。

赵离说出了早早准备好的说法，嗓音平淡，道：

“不过只是一应身罢了。”

“西方教唯我而无器量，不过小道，不入我玄门正统。”

“但是其中也有些许有趣味之处，身化三千，游戏人间，见我相，见众生相，以得诸相非相，以证自身本心的手段，和我道轮转历劫，多有相迎。”

“倒有一丝可取可观之处。”

这句话说来，既表现出了对于妖皇身份的淡漠，又有姜尚身为三清正统对于玄门和西方教的立场，利用了信息差，在东皇太一眼中，这是以这妖皇而为应身，是在得到金乌之躯之后的事情。

而其余认得妖皇的人，会下意识觉得，这应身之法，是在四万年前开始的。

以妖皇之躯为一应身。

变化三千身份。

见我相，见众生相，得诸相非相，以证本心。

我见众生，而众生见我。

这种和此世之道截然相反，又仿佛隐含大道的话被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对于重力而不重道的当代修行体系，不差于扔了个核弹，震得他们头晕目眩，然后意识到，曾经纵横九洲的妖皇，竟然仿佛只不过是三千化身之一？

这种话让那老迈妖族如被重创，僵在当场，不知所措。

而东皇太一则仿佛明了，缓声道：“原来如此……”

“西方教终归不如玄门，然而他山之石，也可以攻玉。”

“道友心胸广大，大善。”

妖皇背后渗出的冷汗被太阳真火蒸干，眼眸平淡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