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宁氏的车队浩浩荡荡到达墓园时,雨忽然停了。
徐宫尧下车,给可安拉开了车门。
几乎同时,身后的十几辆轿车,齐刷刷地打开了车门。
前来送葬的,都是宁家亲眷或者宁氏高管。
可安走在最前头。黑色的裙子将她的身形勾勒的更加纤瘦,她好像是隐匿在这天地间的墨痕,随时会消失。
墓园的工作人员,早已等候多时偿。
徐宫尧把预约落葬的通知书交给了工作人员。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送葬的队伍整整齐齐地列在墓穴前,低头默哀。
落葬仪式正式开始,可安手捧着宁容成的骨灰,却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她的黑发随风起又随风落,美得有点荒芜。
周围一片肃穆,没有人敢催促,也没有人敢挪步。
徐宫尧看着她,等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过去,她的世界,却像是被定了格。
送葬的队伍里开始传来哭声,隐隐绰绰的,像是幻觉,却又真实存在。那哭声渐渐由点,连成了片。
终是有人不忍心的,如此简简单单的把他送走。
这样年轻蓬勃的一条生命,这样如诗如酒的一个男人。
可安的眉角动了动。
徐宫尧的心弦都绷紧了。这个女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去注视她,才能藏住胸腔里汹涌的心疼。
她上前了一步,接着缓缓地抬手,掀开了盖着骨灰盒的那块红色绒布。
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又停住了。她的目光,安静的沉痛的,落在宁容成的骨灰盒上,就像是看着宁容成本人一样。
“哥,我们来生见。”她开口,嗓子哑得不像她本人。
说完这句话,她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宁容成的骨灰盒。
徐宫尧抬手挤了挤眼窝,他的眼角,也有了几分湿润。
天空的黑云,又涌到了一起。
大雨,随时会再次落下。
她终于不再犹豫不再留恋,亲手将宁容成的骨灰盒放入了墓穴。
封穴盖顶,落葬完成。
在场的很多女士都开始恸哭,但可安依旧很沉静,她在墓碑前放了一束白菊,俯身跪下。
“咚,咚,咚。”
三个响头,磕得又重又狠,似要磕出血来。
徐宫尧上前扶她,她挥了挥手。
“徐特助,让大家都走吧,你留下。”
“是。”
徐宫尧转身,对着队伍里的宁正阳点了点头,宁正阳会意,开始谢客清场。
偌大的墓园,很快就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可安跪着,徐宫尧在她身后站着。
“徐特助。”
“是。”
“你说,恢复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抽搐离世?”
“医生说……”
“我不要听医生说,我要听你说。”可安仰头看着徐宫尧,她的眼底一片血红:“你说,我哥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
徐宫尧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但是宁总,我们没有证据。”
“等验尸结果出来,就有了。”她冷静地可怕。
徐宫尧蹲下来,和她平视:“你想怎么做?”
可安看着墓碑上宁容成的笑脸,抿紧了唇。
宁容成刚刚去世,海城上下就对宁氏内部管理调整的问题大肆报道,这样的报道,是不是人为,一看便知。
她从前可以装傻充愣,不闻不问,但现在,她明白了,一味退让并不能换来余生安稳。
最爱她的人被害死了,若她继续软弱,她也得死。
“徐特助,你之前说过,我不争,你也不争。那现在,如果我想争了呢?”
徐宫尧侧了侧身。
他看到,她的眼里,有对他的信任。这种信任,超越了任何情感,让他感动,让他沉沦。
“慷慨赴死,在所不辞。”
?
言泽舟从检察院出来,门卫远远冲他行了个礼。
越野车开出了大门,他刚刚想要转弯,一抬眸却看到马路对面的香樟树下,有一个人等着。
那人新剪了头发,只短到耳廓的发弧,恰到好处地修饰了她精巧的脸型。她穿了纯白的裙子,站在绿荫底下,裙摆飞扬,洁净美好。
是宁可安。
已有整整半个月未见的宁可安。
言泽舟狠狠地踩下了刹车,他不顾自己的车正堵在路口,关门冲进车流。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绿化带和栏杆,被他利落地跃过。
他终于站到了她的面前。
“好久不见。”可安冲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