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给范尧臣留了一点喘息的时间,叫其回去再做,不想将他逼得太紧。
然而既是接了都水监丞一职,范尧臣又如何会没有成算,他手持笏板,上前一步道:“回太后,都水监已是拟了章程,前日早呈往中书,正待复文。”
杨太后有些吃惊,脱口道:“我怎的不知?”
她说完之后,复又有些心虚。
这几日实在是太忙,积攒政事太多,先不说看不看得懂,就是看得懂,也压根就看不完也批不完,她实在是眼睛都花了,只好叫崔用臣捡要紧的读了给自己听。
若说会漏了什么要紧的折子,实在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然而没等她着慌多久,范尧臣就转向了一旁的黄昭亮,道:“此折尚压在中书,未曾递到宫中。”
都水监的折子,又是关乎如此重要的水利之事,自然要细细斟酌,只是这斟酌得未免也有点太久了。
杨太后皱了皱眉,正待要问是压在哪一处,却见下头黄昭亮持笏站了出来,道:“回太后,此事尚待商议,不能仓促而行。”
虽然黄昭亮同样提议叫赵颙继位,可对于这位连任两朝宰相的重臣,杨太后还是佩服的,纵然她听得心中生疑,还是好声好气地问道:“黄相公,清淤通渠,不是京中常做的事情吗?为何还要商议?”
杨太后还记得从前赵芮还在时,每每一到冬末初春,就常常念叨着为着如何分配京畿辅郡三十余县的役夫名额,朝中又开始吵得厉害的事情。
先头几年还多些,后边好像改为三年清淤一次,提得便少了,但此事应当乃是惯例,并不需要那样麻烦去审才是。照旧办,不就完了吗?
黄昭亮不徐不疾地道:“范参政提议导洛通汴,此项水利牵涉甚大,隐患甚多,臣以为不当施行,正拟会同政事堂中诸位官人同议,是以不敢草率行事。”
杨太后听得更糊涂了,问道:“导洛通汴?”
这是一个她十分陌生的词,实在不清楚其中的问题。
范尧臣将此事当殿拿出来说,自然是想要趁着杨太后今时对自己态度热络,想要趁势而为,是以见她不甚清楚,立时就解释道:“正是,汴河之中泥沙甚多,积淤难清,年年为着清淤通渠之事,耗资甚巨,劳民伤财,折损人力甚多,如此循环往复,实在不为上策。”
他顿了顿,又道:“汴河积淤甚多,乃是为其水源自黄河而来,黄河水挟泥带沙,又易决口,再兼冬日冰凌封冻,一年当中,竟有一季有余不能通航,于漕运有损,自前朝始,便数有建议将洛水引入汴水,洛水清透,不似黄河多泥多沙,有了活水,自然水清泥少,也能助益通航。”
范尧臣还在说着,一旁的黄昭亮已然将他打断,道:“范参政所言不尽不实,洛水易涨易落,一旦引洛水入汴,遇得水涨,便会叫漕船倾覆,况且此番工程甚大,且不说可行甚微,便是勉强为之,若是依着你章程之中所言,先行清出汴河淤泥,再以淤泥填田,另又截断黄河以引洛水,却导致汴河水倒灌田亩,冲倒房屋,又待如何?”
他顿了顿,复又道:“况且如此繁复之事,其中稍有疏忽,便会使得百姓生灵涂炭,眼见汛期就在面前,时间如此之短,谁人能为之?”
范尧臣却是没有先行否认他前头的话,而是承着最后一句,道:“人选之事,且不用担心,臣保举一人。”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头转向了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