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方初牵肠挂肚的方无适,已经安全抵达霞照。
早一天前,他就听货舱外面兴奋议论,说就快到了。
他便警惕起来,想找新地方藏身,还有如何下船。
凡船进了码头,那货都要卸下去;货舱一空,他便无所遁形,因此,必须找个新地方藏起来,再想想如何混下船。
这日,听见外面脚步纷杂,他躲在货舱门后向外看,看见丫头仆妇们都往船边涌,知是到地儿了,大家出去看热闹呢。
他便觑着空,迅速闪身出来,进入一间舱内。
这是他前一天探好的,这舱住着两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他躲这来的目的,不光为了藏身,还为了那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丫头。
怎么这样说呢?
他若就这么出去,只怕一露面就会被人抓住,若遇见好人还罢了,若是遇见姓陈的那一伙狼心狗肺的,能放过他?
可他是个小孩子,又不能立马让自己长高一截变大人。
不变大人又能躲过有心人探查的,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且看适哥儿捯饬。
他进来后,把门关紧,然后熟门熟路地打开一箱子——昨晚他摸进来过,都看好了的——翻出一套衣裙,迅速将自己身上衣裳扒了,把那套裙子穿上了。
整束完毕,别说,大小正合身!
适哥儿得意地笑了。
他将旧衣裳团成团,塞入床底,等会扔江里。
然后,他坐到妆台前梳头。
虽然这陈老爷挺有钱,但落在适哥儿眼里,陈家这仆妇的舱房也太寒酸了:这什么妆台呀!这么点大的菱花镜;还有那梳妆盒,又旧又难看,打开一看,里面半盒子“破烂”首饰,忒不像样了。
他一面腹诽陈老爷苛待下人,一面赶紧的梳头。
用的是一柄牛角梳,准备梳寻常的丫髻,那发式适合他这个年纪,太过标新立异了不行。
才梳了几下,适哥儿便心生感概:
外祖父说的真没错,“一技在手吃喝不愁”,学到手的东西才是安身立命之本。原本他一个世家子,梳头这种小事根本不会影响到他,打出生以来,伺候的人都是精心挑选的,他要学什么梳头啊。
可是谁能想到他被人掳了呢?
又怎么会想到他要扮女孩儿行事呢?
这个头要是梳得不好,被人看出破绽来,岂不要坏大事!
这便是爹爹教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早知道会这样,他怎么也要学会梳头。别说这是女孩子干的事,他一个爷们不该学,爹常教导他:凡事不可拘泥,要懂得权变。他最能虚心接受教导的了,不像莫哥儿顽固不化。
适哥儿一边和自个头发纠缠不休,一边还有闲暇想那死不肯开口说话的弟弟,他被掳了,莫哥儿会不会伤心呢?还有妹妹。
哎哟不行了,他十分想念妹妹!
还有娘……
可了不得了,娘要是知道他丢了,要急死,肯定没心思纺纱织布了,那今年的织锦大会肯定就不能夺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