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严家拐出来,是一条东西走向的林荫道,道旁槐柳林立。槐花已落,一眼看去,是长廊般的绿色穹窿。林荫尽头的街道拐角,有一间酒馆,一个灰衣公子凭窗而坐,看着窗外。
马车内,清哑揽着巧儿靠窗而坐。
她侧首透过不住晃动的窗帘缝隙朝外看,蓦然撞入一双眼眸,那深深的注视和关切的目光十分熟悉。视线放宽一看,原来是方初。难怪呢。释然之余,心底仍有一丝疑惑荡不开:她对他什么时候有这种强烈的感觉了?
方初紧紧地注视她,或者说目光追随她坐的马车。
清哑想下去告诉他:严氏正在严家,做娘的正想他这个儿子呢,叫他赶紧去。略一犹豫,又忍住了。想他既来到这,说不定正要去严家,她巴巴地当做一件事去告诉他,有些不妥。
转念间,马车已经转过街角,上了另一条街道。
跟车的张恒回头朝后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
清哑因这一撞,想起在严家的情形,从而想起甄氏和严氏的对话,心里也动了猜疑:严家想把严未然嫁给方初吗?
默默思之不得解。
忽又警醒:怎么最近自己总想起方初?
嗯,都是被谢吟月闹的。
她顺势转移心神,思索另一件大事:郭家因为专利纠纷,声誉多少受到些影响;其次,谢吟月正蠢蠢欲动,她身为郭家少东,更是御封的织女,不能坐视不理,趁着严未央出嫁、各路商贾云集严家之时,为郭家制造些声势才好。
念头一起,脑中连续闪现各种影像,不由出神。
马车轻轻一晃,她手触到巧儿下巴,回过神来。
低头一看,小侄女也在出神,不知想什么。
她便问:“还疼吗?”
巧儿忙摇头道:“不疼了。”
清哑又问:“今天真是你自己跌倒的?”
之前上药时,她就悄悄问过这事。巧儿说是,但她总觉得不对。这会子没别人在跟前,她忍不住又问一遍。
巧儿道:“是我自己绊倒的。”
清哑疑惑道:“那你盯着梅子陵做什么?”
巧儿眼珠一转,道:“他坏!看我跌跤,骂我‘活该’。”
清哑恍然大悟,这就对了。
因对巧儿道:“讨厌的小孩咱不理他。”
巧儿点头,道:“他最讨厌!死讨厌!我一辈子不理他!”
岂止不理他,还要他好看呢!
小女娃在心里发狠。
少时回到城西坊,马车在作坊隔壁的园子角门边停下。
张恒在外回道:“姑娘,到了。”
细妹应了一声,先下去了,清哑姑侄都没动。
张恒叫门房抽掉角门门槛,两婆子过来直接拽着马车上的拉环,拉着马车就进了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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