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小姐醒的可真是时候。”沈濯目的达到,再不说话,只含笑晃着扇子,看戏一般地看着佟静姝。
那个目光落在人身上,便如同满池塘的水重又淹没了一般。
佟静姝打了个冷战。
只得委委屈屈地转向了吉家老太太:“外祖母……我不要嫁给那样粗鄙无文之人……”
吉家老太太的脸色沉了下来:“东宫这么大,夜又深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敢乱跑乱跳,这是谁给你的胆子?!如今人家救了你的性命,你难道不该以身相许么?再说,血雨里冲杀出来的正四品,跟你舅舅都只差一级,你还想怎么样?!嫌弃人家粗鄙无文,你可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不是挺明事理的么?
至此沈濯才完全相信了窦妈妈的话,看着吉家老太太的眼光也就不那么淡漠,生出了一丝兴味。
果然只是偏心,大是大非上拎得清的话,那倒还真是件好事了。
佟静姝呜呜地痛哭着,诉说道:“外祖母从小教我要志存高远,德容言功上我下了不知道多少功夫,吃的苦受的累谁看见了呢?我遍览诗词歌赋,精通针织女红,能制粉蝶笺,能跳绿腰舞。凡此种种,难道外祖母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明珠暗投了么?”
她说得痛切,吉家老太太一边耳朵听着,一边却始终在觑着沈濯的表情。
见沈濯始终不为所动,吉家老太太也只得红了眼圈儿抹泪:“我的乖乖,这有什么法子?这都是你的命。我这趟不顾规矩,带了你这个孝中的孩子过来东宫,执意要见你太子表哥一面,就是指望着他能知道你这样的人才,看看有什么好人家可以婚配。可谁让你的脾气竟这样大呢?
“原也是我老了,昏悖了,忘了太子妃和太子是同生死共患难携手闯了无数道难关才有了今天,感情自是非比寻常。我可等什么太子呢?这样事情,原本一起头儿就该求太子妃才是。
“如今错已铸成。你落水被救一事,虽然东宫会顾忌你的名声不张扬,然而你日后嫁人时,难道还能瞒着你一起过日子的丈夫不成?便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反而成了居心叵测之人拿来算计你的把柄。
“这孙內率我刚才也瞧见了,虽然年长些,却是难得的好人。他又是太子和太子妃信得过的人。嫁给他,对你只有好处。我的乖乖,外祖母可是满心里都替你打算了。你得听话才行——临出门时,你娘怎么跟你说的?你是不是都忘了?”
啧啧,这才是有理有据有节的表演。
听听这话,里里外外都是为佟静姝好。
然而只从吉家老太太送了一个阿窕自幼服侍佟静姝看来,就知道这一大家子里头,心最大的其实是吉家老太太,而非佟静姝。
沈濯慢条斯理地摇着纨扇,甚至还有心情翘起了二郎腿。
“娘说让我万事都听外祖母的……可是外祖母,我不是自己跳下去的!我是被那个丫头……”佟静姝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眼神中闪过厉色,张口就要陷害秋桂!
“那就是失足落水了?”吉家老太太连忙冲着她使眼色,阻止她真的走到跟沈濯撕破脸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