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罗家如今十分繁茂,光老宅嫡支就有六房,亲近堂族的就更加不计其数。
罗氏乃是三房的长女,族里排行第七,还有一个胞弟,排行第二十一。因母亲早逝,父亲不愿续娶,所以她姐弟两个乃是长房的大伯母带大的。
长房的大小姐罗氏檀娘,教养极好。不过刚及笄,就被老清江侯夫人看中,给自家儿子娶了回去,进门便是世子夫人。
后来老侯爷过世,世子朱闵扶灵还乡去了清江县,正是沈信言外放县令的地方。二人一见如故。
朱闵在清江县呆了三个月,发现沈信言又会做官,又不失风骨。越看越觉得此人不凡,立逼着罗夫人把自家的妹妹嫁一个给沈信言。
罗夫人细细观察过沈信言,便将心爱的七妹妹罗杞嫁了过去。
沈信言和罗杞婚后感情很好,夫妻和顺。即便是罗杞十年间只生了沈濯一个女儿,韦老夫人和沈信言也没提过半句要罗杞给丈夫纳妾的话。
也因此,罗夫人对韦老夫人和沈信言印象极好。
回京后,来往几回,罗夫人却发现沈府里糟心的事情也不少,尤其是沈老太爷的糊涂劲儿,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清江侯听见夫人烦恼,想了想,便去沈府常常标榜的族亲陈国公府走了一趟,等到回家,便告诉罗夫人:“我看得上眼的是沈大,他们一家子并不在京,逢年过节有个礼节意思就行。他们家老太太是明白人,不会怪罪你的。”
所以清江侯府对沈府一直淡淡的。
直到前年沈信言一家回京,两家子才算是稍稍恢复了来往,但姐妹俩也都是约在外头相见。
不然,以沈老太爷和沈信诲不要脸面的劲头儿,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罗氏也羞臊,罗夫人也腻歪。
所以这回要去红云寺,罗氏先暗暗地禀了韦老夫人,要与堂姐见上一面。韦老夫人自是无不应允。
红云寺其实是这间寺院的外号,寺院正名,乃是普度寺。
寺里不仅有香飘十里的百年桂花树,禅房后院还有一小片枫树林,棵棵都有几十年的树龄。一到金秋,叶红似火,远远看去,恰似一片红云,所以才有了红云寺这个俗名儿。
然而寺里的僧人们最着紧的,却不是这些老树,而是一棵十八年前栽下的皂荚树。
如今这棵树下,正站着一位英挺少年。
少年十五六岁年纪,颀长清瘦。头戴金冠,身穿皂袍,腰横玉带,足蹬短靴。身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一般富贵公子们带的荷包、玉佩甚至长剑等物。唯有负在身后的手中松松地握了一把普通的折扇。
侧身时,露出了少年面如冠玉,目似流星,鼻梁挺直,唇若涂朱。
一张走到哪里都惊艳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脸。
少年的眉骨有些高,浓眉如墨,令他原本过分俊美的脸,瞬间有了棱角。
少年的眉宇间尚有一丝稚气。
富贵人家的孩子大多早熟。这一丝稚气在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已经有些不寻常了。然而,却也令他有了同龄人少见的亲和力。
红云寺的主持方丈寂余陪在一边,合什轻诵着《往生咒》。
待他诵完二十遍,少年终于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多谢方丈。”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寂余方丈再念一声:“阿弥陀佛。”微微欠身致意,道:“前些日子,礼部侍郎沈家和清江侯府都派了人来,说今日女眷要过来拈香。贫僧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