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看守牢门的,倒是个极好的差事,经常能收到一些囚徒家属的“打点”,希望牢头能在牢里看顾一些,因此油水也算不少。
但牢头却从来没见过出手这么大方的。
按规定,探视犯人是不能超过一炷香的,但牢头怀里头揣着那张轻飘飘的银票,整个身子都有些轻飘飘的,他主动同那人道:“爷,您放心去探视。有情况我会提前过来跟您说的。”
裹在斗篷里的人点了点头。
牢头将那人领到了孔氏的牢房前,点头哈腰的主动走开了。
这孔氏又不是什么重犯要犯,本来要开堂审讯的,上头又来了消息,说要延后,这不,就一直把孔氏关在牢里头。谁曾想,这孔氏还挺有身家,探视一次竟然能赚两百两银子,真是发了发了……怡红楼的小翠他好久没见了,今晚倒是可以点了小翠,再点壶小酒,好好的乐呵乐呵了。
牢头乐呵呵的想着,哼着小曲走远了。
那个全身都裹在斗篷里的人这才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
孔氏原本听说有人来探视她,以为是阮二老爷同她来谈条件了,这般一见,竟是个自己不认识的清秀年轻人,顿时没了兴趣,一张憔悴的脸写满了失望,嘴里头骂骂咧咧几句,似是什么“阮二短命鬼”之类的,又懒懒的回到了牢房里那湿漉漉的草垛上。
“孔氏?”清秀的年轻人轻声喊了一声。
孔氏不耐烦的抬起头:“让阮二来跟我谈!”
年轻人轻笑了一声。
若方菡娘在这,就会诧异的认出,这不是青禾又是谁?
青禾并不在乎孔氏的态度,他确认过眼前这个是孔氏之后,没什么表情的,像是背书般的念了起来:“孔氏,闺名孔柔,原本出自海门坊书香世家孔家,因同下人有染被赶出家门,后被平国公府阮二老爷收留,收作外室,养在朱卫大街管庄巷子。两人育有一子,名为孔楚华,已逝……”
从青禾念出孔氏的闺名时,孔氏就睁大了眼睛,还以为眼前这人是阮二老爷请来的说客,及至青禾说出“与下人有染被赶出家门”时,她这才骇大了双眼。
因为,阮二老爷从来就不知道孔氏曾经同下人有染这一段!
待到青禾说到孔楚华时,孔氏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疯一般扑到牢房前,抓着牢房门,恐惧又压低了声音:“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孔氏这前后不一的态度并没有让青禾脸色产生一点变化。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孔氏。
同主子姬谨行待久了,青禾在外头处理事务时,并不像他同熟人相处的那般喜欢开玩笑,调节气氛。
青禾看着孔氏,一言不发,直到孔氏眼里满是惊惶,这才同孔氏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来是同你说几件事。”
孔氏已经被青禾营造出的气势给压弯了腰,但她并不知道青禾的底细,哪里会答应青禾的话。她也试探着青禾:“你说。”
孔氏这番小把戏并没有瞒过青禾,但青禾也懒得同她绕弯,他平铺直述道:“第一,下次开堂时,主动说出你是外室的身份。第二,承认你将乞丐逐出义庄导致对方冻死的过失,并承担责任。第三,孔楚华之死与安二夫人无关,请你闭嘴,不要乱攀指。”
孔氏呆呆的听着青禾提出的要求,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知道我一点陈年旧事,我就会区服吗!”
她恶狠狠的瞪着青禾:“我不管阮二老爷给你开出了什么条件让你来跟我说这些话!告诉你,他想都别想!除非把我从这牢里弄出去!不然,咱们鱼死网破!平国公府的声誉,孰轻孰重想必阮二老爷清楚的很!”
青禾也不生气,他只是从怀里头掏出了一块桃木牌。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块桃木牌,市面上大街小巷卖的很多。
然而孔氏见了,却浑身都颤抖起来。
那并不是看上去那般简单的桃木牌。
那是她相依为命的幼弟,十岁生辰时,她亲手雕刻给他的生辰礼物。
这么多年,孔氏一直隐忍,甚至想靠孩子孔楚华上位,虽说也有为了荣华富贵的心思,但更多的,却是她藏在心底的那个念头。
她的弟弟孔宣……她被逐出家门时,弟弟才十二岁,苦苦跪在爷爷跟前求爷爷放她一马。
孔氏至今记得弟弟那无助的眼神。
她当时就发誓,日后定要风风光光回归孔家,让所以瞧不起她们姐弟的人,都大吃一惊!
然而,她的儿子孔楚华死了。
她现在又锒铛入狱。
那分往日的愿望,仿佛也成了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