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的脸色更白了,她哆哆嗦嗦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屋子里头的氛围压抑的很。
阮二老爷自知对不住这对娘俩,他不忍再待下去,神色凄清的出去了。
孔氏在屋里头放声大哭。
……
安二夫人也听说了李四奶奶有孕的事情。
她恶狠狠的露了个笑,击掌赞道:“这可是我们阮府的大喜事,我可得好好给四侄媳妇祝贺一番!”
对,就该这样,所有人都应该在为那个没出世的孩子感到高兴才是!
那个什么私生子,他不配让府里头的人哀悼他!
他算是什么身份!
阮楚白虚弱的躺在床上,他刚喝完药,烧退了些,精神也恢复了些。他对安二夫人道:“娘,那个孩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孩子?
安二夫人愣了愣,才意识到阮楚白说的是那个外室子孔楚华。
安二夫人没想到阮楚白已经听说了那个私生子没了的事,她坐到阮楚白床边,不太赞同道:“那是个晦气的,不吉利的,你在病中,不要提他……不过一个私生子,哪来的福气让旁人惦念他!”
阮楚白露了个虚弱的笑,垂下眼,淡淡道:“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我弟弟……”
这话像是戳到了安二夫人哪根神经,她一下子激动不已,声音也足足拔高了一度:“白儿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他算你哪门子弟弟!不过是个下贱人生的私生子!……你是阮府金尊玉贵嫡出的五少爷,他怎配跟你相提并论!”
阮楚白并没有被他娘突如其来的激动吓着,依旧是垂着眼,神色虚弱,语气却淡淡的:“娘,你不用再瞒着我了。我都知道,爹生下他,就是为了取代我。要是哪一日我死了,他就可以继承我们二房……”
话没说完,安二夫人已是一副被狠狠刺痛的模样,瞪着眼睛,捂住了阮楚白的嘴。
安二夫人语无伦次的着急道:“白儿,我不许你这么说!你想什么呢!你爹他怎么敢!那个小崽子怎么配!……谁都没办法取代你!你是我们这一支的嫡子,是我们这一支唯一的继承人!……他死了!谁都没法取代你!”
阮楚白神色似有些难受,惊的安二夫人赶忙松开了手,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失措:“白儿你没事吧?!白儿,娘不是故意的……”
阮楚白费力的呼吸了几口气,神色才慢慢恢复过来,见安二夫人眼里带了泪花,正伏在床边自责的望着他,他不由得出声安慰道:“娘……放心,我没事……你说的对,他死了,谁都没法取代我……我是唯一的……”
安二夫人慌不跌的点头,将头埋在阮楚白身上,喃喃道:“对,白儿,你是唯一的……娘只有你了……”
阮楚白嘴角露出个极浅极浅的笑,一纵即逝。
……
孔楚华的灵柩,在第二天天还未亮时,由几人抬着,悄悄的从侧门出去,去了城外。
孔氏一身白,跟在灵柩旁,一路哭,一路撒着纸钱。
阮二老爷没有出现。
风雪未停,送葬的人在雪里头深一脚浅一脚,身后行走的痕迹慢慢被风雪遮掩,就像是孔楚华的一生,也这般被风雪遮掩……
孔氏哭了一路的灵。
因着风雪太大,土地都被冻的邦邦硬,根本没法下葬,孔楚华的灵柩,便停在了城外的义庄。
只是,送葬的队伍一进义庄,都愣住了。
义庄里头,竟躲着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
风雪太大了,这些本就没片瓦遮身的乞丐,在外头自然是没法活命,只得不顾避讳躲进了义庄。
命都快没了,还怕什么鬼?
饶是这样,也因着风雪太大,这些乞丐无处乞讨,衣不蔽体,饥寒交迫,这几日已经冻死了不少人了。
孔氏看见那些个乞丐,却是气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她想起来,她儿子之所以会被冻死,都是因为有两个乞丐扒了她儿子的衣裳!
虽说那两个乞丐后来被阮二老爷直接送了官,可眼下孔氏看到乞丐,心里头还是腾起了难以磨灭的厌恶憎恨。
尤其是,当她看到那几个乞丐贪婪的看着她儿子的灵柩,似乎要等她们走后,去扒了她儿子的寿衣时,孔氏再也忍不住,爆发了。
她声音凄厉,支使着那几个送葬的家丁:“你们快把这些个乞丐给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