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龄的脸上,飞快地划过了震惊之色,几乎是失声叫道:“主公怎么会……”
怎么会对江氏府兵的具体分布如此清楚?
怎么能将人数也说得分毫不差?
就连江二郎都不知道江氏府兵的具体情形,这位桓大郎又是使了什么法子探听来的消息?
“世有先天之术,若是运用得当,推演出一支军队的分布情况,并非难事。”桓子澄淡定地说道,抬手掸了掸袍摆。
苏长龄的脸色都变了。
这所谓的先天之术,居然能够神奇到把江氏府兵的分布情形算得半点不差,这是怎样的神乎其技?
他竭力抑住心底的震动,然面上的惊讶却是再也掩不下去的。
怔怔地看了桓子澄良久,他蓦地一笑,面带惨然地道:“仆苦心钻研先天之数十余载,却不能窥得分毫天机。主公之神机妙算,仆拜服。”
语罢,屈身拜下。
那一刻,他是打从心底里敬畏着桓子澄的。
他跟着的这位主公,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纵使他一向自视甚高、目下无尘,此时亦由衷地觉得,这位青桓,委实深不可测。
桓子澄垂眸看着他,冰冷的面容上不见半分喜色,唯划过了一痕淡淡的讥诮。
这就是比别人多活一世的好处,凡事料在先机,总能出奇不意地叫人大吃一惊。而以此法收拢人心、震慑强手,委实有效。
比如这个苏长龄苏先生。
这位前世天下第一的谋臣,在这一世,便只能永远屈居于他桓子澄的座下了。
“先生言重了。”桓子澄缓声说道,面上是与心绪截然想反的动容与温和。
他上前一步,亲手扶起了苏长龄,语声低沉地道:“先生深入虎穴,蹈险地如履平川,若无先生在江府仔细筹谋,又何来我桓氏将来之坦途?”
苏长龄的面色依然十分惨淡,苦笑道:“就算是当年名震上京的东陵野老,怕也不及主公之万一。仆在江府做下的这些事,委实不值一提。”
这位青桓,的确让他生出了强烈的挫败感,此刻说话时,他的神情很是寥落,就仿佛宝刀在手意图一搏,却发现对方已然巍巍如高山,又岂是区区一把宝刀能撼得动的?
那种不得不屈服于更强大、更绝对的力量之下的感受,是苏长龄在旁人身上完全体会不到的,这也让他越发地不是滋味,此刻,他那遍身的萧索气息,似是被这凉夜和月色染得愈加深浓。
桓子澄冰冷的眸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说出来的话却是比方才还要温和:“先生又何必妄自菲薄?泗水之战,终需先生从旁相助,往后我要仰仗先生之处亦甚多。先生快些起来罢。”说着手臂微一用力,将苏长龄扶了起来。
纵然这话绝称不上安慰,也不能说是纯粹出于照顾他的心意,却也聊胜于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