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允衡现在终于有一点理解自家长兄的感觉了。
那种非常想要把某人一拳捏扁,却又因为某种原因而不得不强忍着不去捏的感觉,真的让人好生憋屈。
这样一想,他转圈儿转得更快了。
他这厢动作一快,秦素便也不得不转着脑袋去看他,没一会就觉得头晕得不行。
秦素不敢再看,只得拿手扶着脑袋,软语温言地请求:“二郎君息怒,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您先消消气可好?”
“不好!我为什么要听你说?我为什么要消气?”薛允衡恨不能一脚踹上去才好,却终究没办法真把个小娘子给踢飞了,只得将怒气转移到旁的事物上,一脚便将秦素坐过的蒲团给踢了八丈远。
“我告诉你,这也就是我,换了旁人试试,你这脑袋准定被人砸出个坑来!”薛允衡恨恨说道,觉得自己方才还同情这小娘子,简直就是傻透了。
秦素此时自不好继续顶嘴,只得打迭起千百般精神来,好生好气地告罪求饶,“郎君息怒”这话至少说了十来遍,薛允衡才终于不转圈儿了。
这倒不是因为他不生气了,而是他也头晕。
见薛允衡站在一旁喘大气儿,秦素立刻抓住时机飞快地说道:“因为那黄柏陂确实不吉,所以我很快便叫郎君脱了手,还特意点明了与薛家不对付的那几姓,那地方绝对是个报仇的好地方,现在郎君可以散布消息出去,就说那地方能烧出好瓷器来。这也是实情,黄柏陂乃是烧瓷的绝好之地,冯氏只要一烧瓷,必定摊上大事。真的,郎君,我不骗你,谁沾上那地方谁就会倒大霉……”
一听这话,薛允衡才歇下去的火儿“蹭”地一下又冒了上来,他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直接拿扇子便往秦素脑门儿上一拍:“这么个破地方,你怎么就敢往我手上搁?”
秦素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小声地道:“因为郎君是……是……君子嘛。”
薛允衡简直要气笑了。
合着这一个两个的,都欺负他人好是不是?
他现在怎么有种感觉,这位秦六娘,会不会是他家长兄请来专门气他的?
“我知道我错了,郎君想要我怎么赔罪嘛?”秦素的语声再度传来,越发地轻柔小心,而她看向薛允衡的眼神也满是歉然。
薛允衡生气的样子固然很让人开怀,但在心底深深的某个角落,秦素却又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忍。
君子可欺不可罔,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在这件事里,秦素确实有愚弄人的意思在里头。纵然她有自己的苦衷,但这世上诸恶形恶相、恶人恶事,又有多少不是打着“苦衷”的旗号做下来的呢?
那一刻,秦素莫名地便想起了秦家。
秦家乱相丛生,究其原因,大约也是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吧。
她神思飘忽地想着这些,蓦觉眼前微暗,随后嘴唇的上方便传来了一阵凉意。
她大吃一惊,本能地抬手去挡,却挡了个空。
这时她才发觉,方才触及于他的,却是薛允衡的手——里的团扇。
此刻,薛允衡正缓缓地收回团扇,那双带笑的凤眸凝在她的脸上,唇角的弧度则在飞快地加深。
“如此,也算你赔过罪了。”他抖了抖衣袖,向秦素的脸上仔细地看了两眼,面色极为古怪,像是想笑又拼命憋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