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的话却还没说完,略停了片刻后,她又像是男子那般从容展了展衣袖,复又道:“再说我,的确,我做下的诸事都是为我秦氏考虑,也在为我自己考虑。可是,我至少是竭尽所能助二郎君救下了建宁郡灾民、助大郎君赢下了占田复除大案,更给大郎君点明了朝堂蛀虫,让邹承尉、夏先生的英魂得以安息。比起你薛氏被动出手,我秦六娘却是用尽了一切手段主动助人。我不知两位郎君是如何想的,我秦六娘扪心自问,无愧于天地。”
大义凛然地说完了这番话,秦素便飘飘洒洒地将衣袖一拂。
不想,这一拂的力道大了些,却见那袖子里陡然飞出一物,“啪”地一声便落在了地上。
这突兀的一声轻响,瞬间便击碎了大殿中原本的肃杀。
寂静笼罩了整间殿宇,殿中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地面上,而随后,薛氏兄弟的表情,便都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那掉在地上的事物,居然是一只布偶!
确切地说,是一只缝得很精致的小兔布偶,眉眼口鼻栩栩如生,煞是……有童趣。
这位胆大包天的秦府六娘子,居然还随身带着个小孩子才会玩的布偶?
刹时间,秦素在他们眼中的形象,崩塌了。
这哪里是大胆不知礼的小族女郎?这分明就是个不懂事瞎胡闹的小娘子嘛,而更重要的是,这小娘子还能将一通胡言乱语,讲得如此大义凛然。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薛氏兄弟齐齐看向了秦素,四道似冷似热的视线,瞬间便将秦素给牢牢兜住了。
秦素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
“不许看!你们都不许看!”她像是有点慌了神,居然就这样大呼小叫起来。
一面说着话,秦素一面便急匆匆地上前去拾布偶。许是太过惶急,便在她俯身之际,又一个布囊从她袖子里掉了出来,虽然她眼疾手快接住了,那布囊的扎口却是一松,滚下来好些又白又圆的小糖球儿。
秦素“哎呀”了一声,又忙着去捡糖球,裙摆扫过地面,结果将那布偶又给扫去了一旁,于是她又忍不住“哦呀啊”地乱叫起来,大殿里一时间鸡飞狗跳,这位秦六娘一个人居然闹出了一通人仰马翻的阵势。
不知何故,薛氏兄弟看向她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变得柔和了起来。
秦素做出了一副慌手慌脚的模样,俯身收拾着遍地残局,唯低垂的眉眼间,掠过了一丝浅笑。
薛氏之事,她可是记得不少呢,更知道那些薛家的小娘子们,是极受薛大和薛二宠爱的。
前世时,秦素甚至听宫人说过,薛大和薛二对家中妹妹之好,曾经令嫁进薛家的子妇们都嫉妒,甚至还发生过一些“子妇与小姑争宠”这样的事来。
所以,秦素才会备下了这几样东西。
骂是要骂的,顺手再给自己脸上贴贴金,将自己真正的意图隐藏起来。然而,这骂过之后的收场,也必须考虑到,否则秦素就是真傻而非装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