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满门被屠之事,如今也不过才过去了四天。因了左思旷的缘故,秦府东院向来与何家走得近,如今骤然闻此噩耗,东院众人纵然谈不上如丧考妣,心情也必定是沉重的。相较而言,西院受此事的影响便小得多了,而高老夫人与钟氏的讥讽乃至于幸灾乐祸,自然也是因此而来。
秦素端坐在鼓凳上,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心头泛起阵阵寒凉。
若是知道秦家也受到了何家牵连,西院的两位夫人还会如此欢喜么?
她侧眸看了一眼太夫人苍白的发髻,唇角动了动,终是抑住了即将泛起的一抹冷笑。
这还真真是两辈子的殊荣啊!
一个卑贱的外室女,居然被太夫人请来上座,与蕉叶居的母女二人分列左右,真是想想都觉不可思议。
垂首看着自己的衣袖,秦素心底冷意更甚。
如今细思之下,颍川的事情倒也很好理解了。所谓士族子弟,说白了,也不过是各种利益相互勾连的结果,你受宠或不受宠,全看你有用无用,或用处是大还是小。
这世上,还有比士族更势利的地方么?
“……这一趟也算顺遂,诸事都好,还见着了左中尉。”此时的钟景仁已经向太夫人简略说明了此行的情况,并没提五十里埔之事。
太夫人便和声道:“族学已建,更兼漕运兴盛,我秦氏也算一扫之前的颓丧之气,如今更是万事顺意。”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夫人并没接口去说左思旷的事,反倒说起了别的话,说着还特意回首看了秦素一眼,眸中含着审视与掂量,当然,她的颊边还是挂着一丝笑的。
秦素于座中微微躬身,笑而不语。
“正是此话,如今秦氏在郡中声名日盛,我行走在外,感触不可谓不深。”钟景仁适时恭维了一句,一面往钟氏那里递了个眼风。
钟氏动作极轻地冲他摇了摇头,面上则挂着一个浅笑,应和地道:“这也是太君姑治家有方,又生了一双慧眼,请来了大学问家陶夫子来我们秦家坐馆。还有漕运,那也是太君姑亲自定夺发下话去的。便是六娘,如今在白云观清修了一年,也是脱胎换骨,变了个人般地美貌了起来。不是我说,我秦氏有太君姑坐镇,何愁声名不振?”
高老夫人亦颔首道:“正是,君姑便是我秦家的主心骨啊。”
她说话仍旧是吐字极慢,每个字都咬在舌尖上,此刻听来,倒多了一分郑重。
这话自是引来更多人的应和,一众小辈虽不能多言,望向太夫人的神情却多少带着一分真诚的孺慕。毕竟开设族学一事,的确给他们带来了好处,其中又以秦家的郎君感悟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