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到处都是雪,栏杆上头也有好些。彩萱皱着眉拿袖子拂出块干净的地方来,又将丝巾垫在上头,方请杜十七坐了下来。
杜十七倒也没多讲究,闲闲地依坐在栏杆处,道:“现下你终于好说了罢,李阿姨到底出了何事?”
彩萱此时的神情已经平静了下来,闻言便上前两步,微俯了身子,低声说道:“回女郎的话,事情需得从我去李夫人那里问安说起。我今日去的时候,现李夫人的院子门口又多了好几个眼生的仆妇,比前两日我去的时候人还多。听她们说话的口音,我觉得她们像是从大都来的。”
“唔,这事我也知道。”杜十七说道。
李氏病得越来越重,周氏——也就是杜骁骑的第三任正妻——如今大都杜府的当家主母,便从大都派了不少人来,据说是来照顾李氏的。
杜十七勾了勾唇。
照顾人照顾到将人家的院子都围死了,这也真是“无微不至”得很了。
此时,彩萱便又道:“我去了之后,便说我是女郎派来给李夫人问安的,那些仆役倒也没说什么,也按规矩往里传了话,不过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李夫人回说正在养病,不见客。女郎也知道的,自从生病之后,李夫人便从不见人,连四郎君她都不愿意见,所以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便离开了。”
杜十七轻蹙蛾眉听着她的话,此时便微叹了一声,柔声道:“四兄最是孝顺了,可惜李阿姨的脾气……”她顿一顿,语气变得怅然起来,叹道:“四兄真真可怜。不过,这也不能怪李阿姨,她生着病呢,心情总不会太好的。”
若是只听她的声音,你会觉得这说话的女子很是善良,也很懂得关心他人。可是,彩萱眼前看到的却是一张笑吟吟的秀脸,那尖而秀气的下巴因着笑意而起了些可爱的褶皱,越显出了一种甜蜜。所谓的惆怅伤感,在这张笑脸上根本看不出半分来。
那一刻,杜十七就像是分成了两个人,一个在脸上笑得欢喜,一个却在口里喟叹惋惜。
饶是彩萱知晓她的真面目,此时亦不免后背冷。
她垂下了头,低垂的眼眸中是憎恶与忌讳交织的复杂神情,旋即便又化作了木然,口中却说起了恭维话:“女郎是心善之人,满府里谁人不知,便连……”
“别打岔,往下说。”不容她说完,杜十七便打断了她,语声仍是一如既往地和缓,“李阿姨没见你,你便回来了,然后呢?”
彩萱低垂的脸上神情微变,忍了忍,方才继续低声道:“出了李夫人的院子后,我本当来花园寻女郎的,只是走到半路上,我忽然便想起,女郎向来最喜欢红梅,而李夫人院子后头的围墙底下,便有一株老梅树,我便想过去看看花开了没有,若是开了也好给女郎折一枝回来,所以,我便从石桥那里转了个弯,自夹道转去那一处看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