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三看了桓子澄好一会,面上纵无异色,然心底里却有些发寒。
论年纪,桓子澄比他小了一轮还不止,论阅历,墨三年轻时走南闯北,而桓子澄从幼时起便僦居于辽西郡,据说是整日读书,清高不尘。按理说,无论是气势还是行事,桓子澄应该落在下风才是。
可是,最近这几次接触下来,墨三才知晓,传言实不可信。桓子澄确实清高,却并非无尘。
正相反,他行事之间的那种阴毒与冷酷,还有那种精密到让人骇然的谋算,几可谓老谋深算。
这便很令人称奇了。
年纪轻轻,又几乎是在乡野间长大的,落魄如斯,纵然是冠族子弟,教养非凡,能养成个高洁如雪的性子已然不易,可这桓子澄却在这高洁之外,别有一种毒辣乃至于狠决,普通的一族之长也未必有他这样的手段。
墨三总觉得,每见一次桓子澄,他都会多一分迷惑。
“剩下那二十余死士,先生留几名看家罢。”哑奴淡然的语声传来,令墨三转回了心神。
“几名?”他下意识地重复道,面色讶然,挑眉看向桓子澄,“郎君的意思是,剩下的人,你们都要了?”
桓子澄点了点头,眸色如冰:“吾有用。先生先选,人数不得过五。”
语中之意,墨三只能从那些死士中选走五人。
听得此言,墨三便皱起一双淡眉,面上泛起了几分不解:“为何?辽西郡如此偏僻,桓氏还有用到死士之时?”
总不至于桓大郎再搞一次大规模的刺杀吧?
事实上,依墨三之意,就算桓氏将来起复,重回大都,这些死士他们也用不着。
桓氏是何许人?那可是大陈冠族,族中纵然没有死士,精于技击的大手与宗师却数不胜数。
这些死士要来何用?
墨三十分不解。
而对于桓子澄刺杀大陈诸皇子一事,他倒并无多少惊讶。
他们墨家源发于前秦,前秦灭,故国沓,墨氏族中便有了一条族规,墨氏子弟可以辅佐他们想辅佐之人,却也仅属其个人行径,而墨氏一族,却绝不会归附于任何一方势力。
墨氏是独立的,超然于三国之外。就算以后再多出五国、十国,或者是天下一大统,墨氏也始终不会以家族的名义出面辅佐任何人。
所以,即便身在陈国,墨三帮着桓子澄谋划行刺一事,亦是胸无挂碍,并没把陈国皇族当回事。
“此一役,尊府四人尽皆全身而退,死士则是俱亡。依我所见,留下这些死士,也不过是多了十数张食饼之口尔。”墨三说道,面上带了一个淡笑。
此次进京行刺,桓家只派了四个人,余下的皆是墨家死士。而从事后的结果来看,桓家派去的人还是很管用的,反倒是这些所谓死士,倒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其实,这些死士的武技都很一般,无非是从幼时便被喂了药,成了只听命于主人的木偶而已,唯一的好处便是口风死紧,怎样严刑拷问他们也开不了口。而若论真正的用处,二十名死士加起来,还不及一个武技大手管用。
放着桓家的武技高手不用,桓子澄偏要留下死士,可以想见,他必定又在谋划着什么,而这些死士到了他手上,也定是有去无回。
墨三着实有些肉疼得紧。
留在赵国的墨家分支那些人,一个个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不花足了钱,他们才不会将死士送过来。而墨三手头剩下的那些金,却是要用来召集墨氏子弟的,总不能全都花在买死士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