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谢绝了那薛二郎,可怜了我儿……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陶若晦的话,他拿了布巾掩住了口,眸中划过了浓重的哀凉。
当初若非他心存傲气,不愿依附于他人,又如何会借寓于这上京城中,致令女儿被人言行侮辱?若是那时他松一松口,想必此刻他与女儿已经在大都的薛府安顿了下来,每日衣食无忧,过得安妥。
那可是廪丘薛氏啊,乃是陈国最顶尖的冠族,若他陶若晦乃是薛府的夫子,胡四郎那小人便有一百个胆子,也断不敢欺到他头上来。
陶若晦越想越是急恨,深悔自己当初的一意孤行,一时间急怒交加,咳得便越发厉害起来,端着水盏的手抖个不停,好半天也喝不进口里。
陶文娟忙上前替他顺气,又扶稳了水盏,服侍着他喝了水,一面便柔声劝慰:“父亲素来洒脱,何来如此自哀之语?女儿并不觉得苦。母亲若在天有知,见父亲如此难过,她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说到母亲,她的眼圈终是红了,却还是忍住了满腔悲意,转身去一旁的小泥炉边看药。
母亲两年前病故,只剩下她与父亲相依为命,老家最近遭了天灾,日子难熬,父亲便带了她来上京寻亲,不想那位族叔却搬去了青州,寻亲未着,而父亲又忽然得了重病,只得在此处赁院借居,这一住,便住了三个月。
他们的盘费本就不多,如今更是捉襟见肘。今天她便是去了当铺,将母亲留下的那枚玉佩当了,总算手中有了些银。
“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医说了,只要天气暖了,父亲的病便能好,您且安心养着,莫要着急生气。”陶文娟轻言细语地说着,一面揭了瓦罐的盖子看药,复又笑道:“还好我回来得早,这药还没好,我还担心熬糊了呢。”
她转首去看陶若晦,青春秀丽的面庞上眸光若水、唇角含笑,越发有种明媚的美丽,哪里像是寒族女郎,说是士女亦是有人信的。
陶若晦看着爱女,这几个月日夜操劳,女儿的两只手已经不复往日的白嫩,指节上留下的冻疮痕迹宛然。
他心疼不已,却也知道,凭他如今的身体,就算想要替别人抄书都难,只能养好了病才罢。
不一时药便熬好,陶若晦喝了药便睡了。
那药里有安神的成分,通常会让他安睡上一、两个时辰。
见他终是睡得安稳,陶文娟舒了一口气,简单地用了些干粮,正待将昨日未绣完的巾子绣好,以便换取些度日之资,忽听那院门被人“嘭嘭”地拍得山响,还夹杂着男人的声音:“快开门!快开门!我们是来拿赃物的!”
她吃了一惊,搁下绣活来到门边,透过门缝看去,却见门外竟是胡天。
他带着几个仆役打头,后面跟着里正并坊中几位老人,尽皆站在他们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