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道了一声“有劳”,喜鹊与阿蒲便当先下了车,依次将车中诸人都引了下去。
李家的这处别院不算很大,也就三进,却是颇有两分雅致,秦素下车之后,隔着幂篱深青色的帽裙看出去,却见他们停车之处是连通后宅的一所花园,园子的东南角粉云绯霞,恰是一小片海棠林子,旁边还有个六角小亭。此时正逢花期,那海棠林中花开如锦,宛似粉云垂坠,将园子装点得格外娇媚。
“总算等到太夫人了。”前头传来殷勤的语声,秦素转眸看去,却见一个穿着绛碧结绫复裙、发梳高髻、鬓横翠钗的白面妇人,带着几名使女便迎了过来。
这妇人描了略浓淡相宜的一双眉,却正是如今盛行于大都的倒晕眉,高颧骨、直鼻梁,三角眼略含春色,樱桃口微露心机,论容貌那是颇为俏丽的,只可惜那眉眼间带了几分孤厉之相,倒损了那容颜的娇美。
此妇正是钟景仁之妻——刘氏。
刘氏的出身不算太好,勉强算是南广县士族,却是士族里最最没落的那一种,无势、无钱、亦无人。如今刘家阖家守着南广县那几亩薄田度日,家中嫁得最好的便是刘氏。只因有她时而帮衬娘家,族里的日子才算过得。
秦素前世对她并不了解,只知她为人颇是精明,旁的一概不知。
太夫人扶着两个使女的手立在车边,此时便含笑看着刘氏,和声道:“不想你也在此,却是辛苦你了。”
因太夫人是临时提出去窑厂的,故此时钟景仁还在忙着,务必要将那里收拾得可堪一看,也免得脏乱之处碍了这些贵妇士女们的眼,这一会便不及前来接应,便由刘氏出面顶替了。
好在这些年刘氏帮着钟景仁打理产业,倒也颇见过几分世面,行事谈吐皆不俗,很有几分八面玲珑的意味。
此时刘氏便笑着上前给太夫人行礼,复又向几位夫人问了好,方满面春风地道:“能够在这里见上太夫人的面儿,那是我的福气才对。”说着便又上前几步,亲自去扶太夫人的胳膊,笑吟吟地道:“太夫人若不嫌我愚笨,便允我在跟前服侍罢。前头我已备了热热的汤水、香香的茶点,太夫人若不去坐一坐,我这脸面却也无处放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俏皮有趣,奉承得亦是恰到好处,众人便皆笑了起来,太夫人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仍是这般会说话。”一面便任由她扶着,众人一并去了正房。
李家别院的正房比起秦府来小了至少一倍不止,所幸几个房间皆是打通了的,倒也不显逼仄。
众人落座之后,刘氏便含笑道:“太夫人并众位夫人一路辛苦了,且先在此歇歇脚,喝口茶解乏。”语毕,又指了指案上的茶水,柔声道:“这是今年新得的雨前白露,夫人们尝尝,此茶最是清润解乏的。郎君们与女郎们喝的是诸暨白雾,这茶清淡,想是合你们的口味。”
这番话说得花团锦簇,难得却不显聒噪,又有一种体贴和善,很能予人好感。
太夫人便端了茶盏啜了一口,复又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刘氏便掩唇笑道:“不过是一杯茶的事,太夫人莫要如此夸我才好。我也是怕你们一路赶来,急急忙忙地用了午食,却是伤了脾胃,倒不如先坐下,喝几口茶说些闲话,待得脾胃润了,再用午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