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心雄笑了笑说,恐怕不仅仅我是这样子的,很多官员都是跟我一样的。不信你去问问杨志欣,你问问他在公开场合讲的话都是真话吗?恐怕他跟我一样,也分不清自己什么时候讲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讲的是假话了。
傅华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他也无法替杨志欣辩驳什么,现在官员在台上讲话,讲的都是一大堆的假话、空话,杨志新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雎心雄看傅华不说话了,就笑了,说,所以傅主任,你应该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了吧?拜托你好好保重身体,别成天瞎招惹是非,要不然我连个能说说真话的伴儿都没有了。
傅华听得出来雎心雄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再去给他找麻烦了,就笑了一下,说,雎心雄,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雎心雄笑了笑说,傅主任,这你就多心啦,我是为你好,才提醒你多保重身体的。
傅华笑了笑说,雎心雄啊,你这么说是不是我还要向你说声谢谢呢?
雎心雄笑笑说,我们俩就不用这么客套了,不过你如果非要坚持说谢谢的话,我也能勉强接受。
傅华笑了,雎心雄,想不到你这个人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啊,你自己的事情还苦不过来呢,还有心思替我操心,真是不知死活啊。
你又要讲笑话给我听了,雎心雄笑了笑说,傅主任,我刚刚才发现你原来是挺幽默的一个人啊。要不你跟我说说看,我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苦不过来的啊?
雎心雄啊,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傅华笑了起来,说,好吧,既然你想听笑话,那我就讲个笑话给你听吧。你不会是认为黎式申留下的东西不在我这里,你就万事大吉了吧?
雎心雄笑了,说,你说的这个问题我还真想过,但是有一点你要知道,那件东西的作用其实是可大可小的,落到一个平民百姓手中,不但不能有什么用处,反而对他是有害的;只有落到像杨志欣这种跟我势均力敌的对手手中,它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而现在显然杨志欣是没得到这件东西的,所以我真的没必要担心什么的。
傅华明白雎心雄想表达的意思,雎心雄现在是嘉江省省委书记,封疆大吏,位高权重,一个平头百姓想靠一张内容苍白、很难找到佐证的批复就把他推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说别的,单单就靠一个平头百姓的力量,这张批复根本就无法送到有权惩治雎心雄的部门手中,更谈不上惩治雎心雄了。
这张批复只有落到杨志欣这些能让它为北京的高层所知的人的手中,有杨志欣施加他的影响力,雎心雄也才有可能被相关部门惩治。所以雎心雄说他不用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傅华也觉得雎心雄的说法能站得住脚,但是他却不想让雎心雄这么嚣张,就冷笑了一声,说,雎心雄啊,你是不是也太小看黎式申了?你和黎式申共事多年,彼此对对方都应该很了解的吧?你觉得黎式申如果要留下一个对付你的东西,会让这个东西无法发挥它的作用吗?
傅华相信他这话一定会让雎心雄紧张起来的,不用说雎心雄了,就凭他这个只跟黎式申打过几次交道的人,也知道黎式申绝非是一个凡庸之辈,他是做事是一个很有条理,很有智谋、很周详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大整顿活动中那么深得雎心雄的信任。
这样一个做事周详的人,要留下一个用来保命或者报复的东西,事先一定会经过深思熟虑,然后做出周详的安排的。傅华就凭这一点,就觉得黎式申一定不会让这件东西无法发挥作用的。
当然傅华说的仅仅是一种推测,并不是事情的真实状况,事情的真实状况是黎式申已经出了车祸死了这么长时间了,这件东西却踪迹全无,而且根本就没有要露头的迹象。
也许真的像雎心雄所说的这件东西落到了一个平民百姓的手中,这个平民百姓并不敢拿这件东西出来举报雎心雄。
不过就算是他说的仅仅是一种推测,傅华也认为这足以击碎雎心雄以为自己已经没事的乐观心态。雎心雄本就是一个多疑的人,只要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他就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果然傅华说完这句话之后,雎心雄好一会儿都没讲话,傅华就猜测雎心雄一定是在心中评估他说的这个情况是否是值得重视的。而且看雎心雄这情形,应该是倾向于值得重视的那一头大。
傅华就笑了笑说,雎心雄啊,我有些时候真是看不懂你这个人,你本来也是一个挺谨慎挺聪明的一个人啊,怎么会上来一阵会这么冒傻气呢?
雎心雄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地方冒傻气了?
傅华听雎心雄语气沉重,一点没有刚打来电话的时候那种轻松自在了,就知道他说的话已经成功的让雎心雄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心里未免好笑,心说这家伙也是自找的。这家伙本身已经得了便宜了,却想跑来卖乖,哪知道却被自己摆了他一道。
傅华就笑了笑,说,你什么地方冒傻气自己不知道吗?如果换到我在你这个位置的话,发现认定的目标手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心里一定会更紧张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雎心雄说,为什么?
傅华说,因为这件事情的不确定性就更大了,这件东西随时都可能冒出来威胁到我的,而我却没有任何办法找出这件东西来,因为根本就没有明确的目标。现在这件事情最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雎心雄说,是什么?
傅华说,最可怕的是我还知道这件东西是确实存在的,只要我一天找不到它,它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强大的威胁,今后的日子我必然会因为这件东西的存在而寝食难安的。
傅华,雎心雄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说,是故意夸大事实,好让我感到恐惧的。
傅华笑了,说,我有故意夸大事实吗?没有啊,我只不过是讲了个笑话给你听,可惜的是我这个人讲笑话的技巧实在是太差了,讲了这么半天,都没逗得你笑出来。
雎心雄强笑了一下,说,你就牙尖嘴利吧,好了,我还有事情,就不陪着你磨牙了。
雎心雄说完,也没等傅华在说什么,就直接扣了电话。傅华脸上就浮起了一丝冷笑,他相信此刻扣了电话的雎心雄肯定会在嘉江省重启寻找黎式申留下来那件东西的行动的。因为只要一天找不到这件东西,雎心雄就始终有一块心病在哪里的。
傅华曾经看过不少法制节目中对一些被抓捕逃犯的访谈的,他其中有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不少的逃犯(包括死刑犯)被抓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对被抓获的恐惧感,反而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因为他们在被追捕过程中,始终是在提心吊胆的状态下的,随时都要担心被抓到,这对他们来说不啻于是一种煎熬。傅华曾经看到一个逃犯描述过这种煎熬的痛苦的,那个逃犯说他自从犯案之后,因为害怕被抓,一天囫囵觉都没睡过,现在被抓,总算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傅华相信雎心雄从这一刻起也会有这种像一名被追捕逃犯的心态的,他将要在随时都可能被抓到的煎熬中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真的被抓到了。
想到这里,傅华觉得他总算是多少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傅华觉得这应该还远远不够。虽然傅华对杨志欣和胡瑜非欺骗他心中有气,但是他认为雎心雄的事情和杨志欣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他还是不想看到雎心雄这种家伙逍遥法外的。这种做事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人不被法办,对社会公众来说,总是一种危险的存在。
但惩办雎心雄,就必须要找到黎式申留下的那份东西的,黎式申留下的那份东西究竟在哪里呢?为什么迟到今日这份东西还不肯露头呢?黎式申当初究竟是做了什么安排啊?可别真的让这份东西湮灭了。
不过就像他对如何挽回郑莉的心毫无头绪一样,傅华对怎么去找到黎式申留下的这份东西也是毫无头绪的,想了一会,头疼欲裂,就自动放弃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郑莉已经带着傅瑾和保姆搬了出去,家里面空荡荡的,这让傅华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好在郑老那边的条件比他这里还要好,他倒不担心傅瑾和郑莉搬过去会受苦。
虽然没吃晚饭,傅华却也没觉得饿,只是觉得郁闷到不行,就开了一瓶家里的红酒,看着窗外,自斟自饮起来。他想要借酒精的麻醉让自己忘掉眼下的痛苦,但正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喝了不一会,傅华不但没觉得痛苦减少多少,反而觉得脑袋晕得要命,就想着找地方去睡觉,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傅华此刻正想找人倾诉一下心中的苦闷,因此也没看显示的号码,摸出手机,闭着眼睛直接就接通了,说,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