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一过,康嘉炜便宅在了别墅,哪也不去,啥事也不管。白天自驾电动轮椅,先在自家别墅转悠,然后到别墅区转悠,每天如此,从不间断。电动轮椅可坐可躺、能手动也能电动,是李石井专门托人从北京买回来的,算是他送给康嘉炜的第二份生日礼物。有了它以后,康嘉炜的行动几乎能自理。
刚搬进别墅的那阵子,杜曼琳每天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前一定准点回到别墅。可时间一长,遇到公司事务繁忙的时候,不但中午只能打个电话回去,晚上有时也要半夜才能回去。于是,杜曼琳向康嘉炜提出,要把杜父、金童玉女、正日、钱大爷钱大娘接到别墅来一起居住,一来可以照顾他,二来人多了热闹,心里畅快。可康嘉炜坚决反对,理由是别墅离县城远,金童、玉女、正日读书不方便,车接车送不安全。原来他自己被车毁了一辈子,自然忌讳自己的亲人再跟车过多打交道,这符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杜曼琳又提议聘请一男一女两位保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没想到此话刚说出口,康嘉炜就发火了。
“我谁也不要,我自己完全能照顾好自己。”
“可我不放心你,我不在家时,你一个人万一有个闪失,咋办?”
“反正是个废人,还怕闪失吗?”康嘉炜犹豫一会,不想说但还是说了,“早一天走了,也好让你早一天解脱。”
杜曼琳愣了,这种丧气话她还是头一回听他说。
“嘉炜,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这种浑话,你今天到底怎么啦?”
康嘉炜低着头,皱着眉,绷着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杜曼琳带着愧疚的口气说:“我知道,这几天因为公司的事太多,我回家的时间少了,陪你的时间也少了,所以惹你生气了。”
康嘉炜说:“你别乱想,不干你的事。只是这几天我眼皮直跳,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杜曼琳心里猛一个哆嗦。她最忌讳的就是出事两字。这几年康家、杜家虽然事业发达,但也接连不断遭受天灾人祸的重创。先是康母的非正常离世,后是车祸杜母丧身和康嘉炜致残,小小家庭已经经受不起任何打击和折磨了。
“嘉炜,你别胡思乱想,别总拿事来吓我。我真的不想再出点什么事啦。”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又没说右眼跳,你怎么能说是坏事呀,没准是好事呢!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康杜两家此前遭遇的倒霉事已经够多的了,接下来降临的应该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喜事呢!”听康嘉炜这话,似乎火气已经消褪。
杜曼琳也有点乐了:“怪不得这几天咱公司客户如云,业务量急剧上升,原来是有好事喜事要光临呗!”
康嘉炜皱皱眉,又闪闪眼,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杜曼琳继续报告她的好事喜事:“嘉炜,这段时间不仅公司捷报频传,家里也是好事连连。今天刚听说嘉颖怀上儿子了,曼琅也处上对象了。一个要当妈,一个要结婚,这大喜事都凑一块来了。”
杜曼琳满以为康嘉炜听到这些消息后会高兴得忘掉一切不高兴之事。可事与愿违,他不但没高兴起来,反而显得更加忧心忡忡。
“嘉炜,你不觉得高兴吗?”
“当然高兴,可是看到你我就高兴不起来了。”
“是看我不顺眼?”
“是看你好可怜。”
“我可怜吗?回到家里有老公陪着住着如此豪华的别墅,去了公司‘杜总长杜总短’叫的你心花怒放的,前头有人开道后边有人殿后,要说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再说我那俩宝贝天真活泼淘气可爱,每天见到他俩,就把我逗得乐不可支。我每天高兴都高兴不过来,哪会可怜呀!”
“你别说了,你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你表面坚强乐观,但你的内心痛苦,其实你活得比谁都可怜。”康嘉炜说得凄切,泪水止不住流出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淌。
杜曼琳慢慢蹲下身,用手指为他揩去泪水。
康嘉炜突然抓住她的手,又把脸埋在她的手掌里,不停地用她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磨着磨着,他又双手托起她的下颌,静静地、静静地目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