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把米的恩情(1 / 2)

皮岛,一片萧瑟。

饥饿,犹如一场噩梦,再次降临东江镇。

崇祯元年的最后一个月,也就是中原人所说的寒冬腊月,当草包皇帝朱由检躲在深宫一日一夜时,东江镇上饿倒的汉子随处可见。

多好的一些兵,即便饿的爬不起来,用以杀敌的刀枪却始终紧紧抱在怀里,死活都不肯松手。

将近一个月来,这些七尺男儿,硬扛着打退了一波又一波建奴铁骑的进攻。

流过血,流过汗。

如今,却要流泪了。

是的,是屈辱的泪,是那种绝望的泪。

他们没有倒在冲锋的路上,如今,却只能歪在粗陋的街道上,屋檐下,半死不活的望着淡青色的天空。

海鸟‘啊啊’的飞着,难道也是在寻找一口粮食?

朝廷明明拨付了双倍的粮饷,到了皮岛,却剩下还不足三成。

九万大军,人吃马嚼,一天天的消耗简直太要命了。

尤其是,&nbp;&nbp;逃进东江镇的近十万难民、原有的渔民、商户等,更是给皮岛的粮草供给雪上加霜。

尤其是当建奴三万铁骑攻破盐州、铁山一线,&nbp;&nbp;加上数百条战船封锁海面后,&nbp;&nbp;向来温驯的高丽王,&nbp;&nbp;顺手就给皮岛的明军背后插了一刀。

原本每个月准时运抵的粮草供给,早在三个月前就以种种借口拖延着,&nbp;&nbp;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存了与建奴勾结起来,坑死皮岛的歹心呢。

而最让皮岛毛文龙绝望的,&nbp;&nbp;是朝廷说好的双倍粮饷,也被蓟辽总督衙门、登莱巡抚等,以各种理由给‘挪用’了……

……

天寒地冻,&nbp;&nbp;饿殍遍地。

不出三五日,就会有人陆续饿死,到那时,&nbp;&nbp;难道又要跟天启二年的铁山之战那样,&nbp;&nbp;困守孤城,&nbp;&nbp;食尸而战?

西门大街上,原本颇为热闹的一溜十几家小酒馆,&nbp;&nbp;如今已是一片死寂。

饥荒爆发时,受到冲击最严重的,&nbp;&nbp;便是这些有点存粮的小馆子,&nbp;&nbp;乱兵一过,&nbp;&nbp;寸草不生。

就连酒馆里的几只大缸,都无法幸免,被一帮饿红了眼的明军砸破,&nbp;&nbp;纷纷撅着屁股,&nbp;&nbp;半跪在地上将头伸进半截烂缸里,仔细的舔了一遍又一遍。

毕竟是粮华,&nbp;&nbp;就算尝一口味道,&nbp;&nbp;似乎也能饱上大半天……

在一间名为‘姊妹饭庄’的小酒馆里,&nbp;&nbp;在昏暗的一个角落,一位两鬓染霜的老兵卒,&nbp;&nbp;端然而坐,&nbp;&nbp;望着窗外一片狼藉的街巷,面无表情。

坐在老兵卒对面的,&nbp;&nbp;是一名三十几岁的妇人,&nbp;&nbp;拾掇的还算齐整,原本白净富态的大脸盘子,&nbp;&nbp;如今也被饿出一脸的菜色,泛着淡淡的青绿色。

这是喝了太多野草、椴树皮等熬的汤后,极为明显的一种脸色。

皮岛上,这种菜色随处可见。

妇人是酒馆的老板娘,姓秦,是三年前从辽东那边逃难过来的,路上死了公公、婆婆、男人和孩子。

一大家子人,来到皮岛时只剩下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如今,妹妹饿倒在床上爬不起来,再过三两日,估计就得拖出去扔到大街上,让那些专门负责搬运尸体的兵卒拉到城南,集中焚烧。

“你…不去守城?”

憋了很久,妇人有气无力的问一句“听说建奴围城,毛大帅亲自坐镇城头,你这老兵卒跑到这里来偷懒,可别惹来什么乱子。”

“你俩几天没喝粥了?”那老兵卒答非所问的说道。

“将近二十天没见粮食了,”妇人说话的时候,鼓囊囊的胸脯里,便会发出‘咝咝’的吸气声,“喝了十四天的野草汤。

现在,干草吃完了,开始熬椴树。”

“你得去守城了,建奴破城后,往往会屠城,你们男丁还好些,大不了一刀两段,&nbp;&nbp;我们这些妇人家可就要遭大罪……”

妇人挣扎着还要说话,老兵卒却摇摇头,淡然说道“东江镇,破不了。”

“就算是要破城,&nbp;&nbp;也得让男人们都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