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破虏最终还是相信了王坤的说法,因为他实在是找不到这个为叶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干了四十多年的老太监说谎的理由,他这么一把年纪了,再去与天下诸侯争夺权柄,实在是不自量力,他都这么老了,应该找个清静、一年四季都有阳光的地方,最后一点点腐烂在和煦的阳光下。
让他不顾危险,也要带着玉玺在这动荡的中州大地上游荡,寻找所有能帮助曦光重新照亮的人的原因,大概就是他对大曦叶氏,或者说,对皇帝叶卿的忠心。
商榷完毕,王坤就打算立即启程,但他并未急于带走刘氏家族的战力,而是让他们继续原地待命,最好就是能举族迁移到附近的郡城中,流寇肆虐的越发厉害,继续这样下去,即使是战斗力如刘家一般强悍,继续呆在这么个小村子也不是安全的。
但刘破虏却劝住了他。
“王公,新年已近,王公一行已经奔波劳累了大半年,也不差这一会,就在我顽石过完这个新年再走不迟,况且看这天气,近几日怕是要下大雪,还是在村子里,等这雪过了,你们也正好好好休息几日,权当保存体力,等你们上路加快点速度就好。”
王坤推辞再三,还是拗不过刘破虏,只好一口答应下来,说是过完年就走,但也只到过完年,不能再多停留,刘破虏连忙说了三个好,让家仆下去备酒去了,而文桉吴济他们也松了口气,这小半年来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连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兵几乎都要扛不住,不知道王坤到底是如何才能连哼都不哼一句的。
日暮,席间筹光交错,酒过三巡,汉子们都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酒直喝到半夜,早已醉倒的人,才被家仆们扛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昨夜喝得酊酩大醉的汉子们才陆续醒过来,王坤昨夜并未喝醉,所以起的也早,此刻正与刘破虏在顽石村内的一个小校场,看着王家年轻的一辈在校场上演练。
那些年轻人最小的不过十六七,最大的也不过才二十三四,他们或两两对战,或手持自己娴熟的兵器凭空挥舞,或张弓搭箭,对着百步内的箭靶射出一支又一支箭。
“王公,这些年轻人可都是我刘家的精英,将来,他们都会是大曦的栋梁!”刘破虏大笑着拍了拍王坤的肩膀,“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王坤看着那些大汗淋漓的年轻人,满意的点点头,“刘老将军说的在理!他们将来,都会是我大曦的栋梁!”
“不如......王公从这些年轻人中挑几个走吧。”刘破虏忽然建议道。
“哎,我不是说了嘛,”王坤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破虏,“我这一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游说到何年何月,路上更是艰险万分,这些年轻人,还是跟在刘老将军身边,多学些本事,等我有朝一日把天下英豪都召集到身边,他们才能,也才能最大限度的被发挥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刘破虏笑道,
“但年轻人嘛,总要出去历练历练,他们整天呆在这么个小村子里,不就是坐井观天?只有走出去,看更多的人和事,知道他们自己能力有多大,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英才,也让他们知道,这天下之大,还有很多东西是他们不曾见过,还有很多,是他们也比不上的,这样,他们才能真正成长,从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将来也才能真正称之为‘栋梁’。”
听着刘破虏的话,王坤忽然沉默了,他轻轻点头,“刘老将军说的很对啊,是我目光短浅了!”
“怎么样?从里面挑几个走?”刘破虏笑呵呵的建议。
“不能几个,只能最多三人,”王坤的表情很严肃,“一来我的队伍不能有太多人,而来,这一路上凶险无比,流寇四起,我们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地方了,我带走太多人,只怕这些栋梁都因为我而夭折在半道。”
“所以,只能三人。”又重复了一遍。
刘破虏轻轻叹了口气,“那好吧,那就听王公的。”
“至于人选,”王坤忽然又说,“就由刘老将军来定,你想派家族中的哪三个年轻人出去历练,告诉我一声,指给我看一下就行,他们中哪些是可造之材,哪些适合跟我到天下游说,哪些更适合呆在顽石,继续修行,刘老将军应该比我清楚。”
刘破虏大概也觉得王坤说的在理,于是轻轻点头,然后抬起头来扫视校场一周,忽然大声说,“刘奕辰!到太爷爷这来。”
“是!”那个被叫做刘奕辰的少年一下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站直了,小跑着朝刘破虏这边跑过来,看那姿势,竟是标准的军姿,跟文桉他们那些宫中卫士都有的一比。
“太爷爷,您叫我?”刘奕辰在刘破虏面前站定,他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嘴里不断呼出白气,看样子,是正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刘破虏笑着拍了拍面前这个穿着粗麻布衣,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年轻人,笑道,“奕辰,过完新年,你便跟我身边这位王公一起离开顽石,到外面历练历练,相信,你会学到许多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