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维克港内的巴尔默克部族,如今的人们正迎来漫长的极昼。
他们并不清楚为何东升西落的太阳,当下的时光会在接近地平线之际又定格住。太阳没有落下,祭司们声称此乃奥丁对于民众的赏赐。所以半年后的漫长黑暗,则是奥丁降下的考验咯?
祭司们也是听从早辈人的解释,认同这套“赏赐考验论”。祭司如此笃定,巴尔默克的民众也就全部相信了。
永夜或是永昼,在本地人的认知里这些情况都是正常的。太阳终日不落下,大家反而有时间去做更多的事,譬如长时间漂在峡湾积极捞鱼。
不过一场来自北极的寒流杀了过来。
强劲的北极冷空气,它的势力率先带来纳尔维克峡湾团团雾气,接着大海逐渐变得狂暴。
瓦斯荷比的人们,他们的定居点处于峡湾“喇叭口”的西部边缘,是直接面对大西洋的。他们注意到天空变得阴暗,大海也变得狂暴。
巨浪疯狂地拍打海岸礁石,好似海中怪兽作祟,那大浪的每次拍打,必能将任何暴露的人直接拍死。
沸腾的大海一定能掀翻所有的船只,那些前些天还对远航不列颠、找寻温暖新家园的人们,现在不但泄了气,也担忧就算是罗斯人的大船,面对如此狂暴之海,也会被巨浪撕扯成碎片。
一些风言风语在部族里流传。
“看看这大浪!一定是神灵听到了我们的预谋,就让大海沸腾阻止我们的远航。”
有的人信以为真,也有人直白地批驳,此乃懦夫的自我安慰,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不利的流言当然传到了那些把握部族权势的家族耳朵里,事到如今,难道会有人对未来的远征打退堂鼓吗?
首先,没有自诩高贵者愿意站出来质疑,所谓质疑,与大声嚷嚷自己是懦夫胆小鬼无疑。
其次,他们都相信留里克的那番对不列颠的美好说法,会议之后,他们清一色在自我暗示,所谓组织一支船队杀到不列颠后,当地的巨量黄金白银必是唾手可得。
对于发财的渴望占据了头脑,他们选择性地忽视掉大海也会变得狂暴。
阴霾之下的狂风掀起巨浪,所有的渔船都冲到峡湾的最深处。纳尔维克峡湾存在着超过二十座小型峡湾,近两万人都是依靠这些小湾定居。小型峡湾简直是最安乐的水窝,风依旧强劲,而被缆绳固定好的船只一切正常。
阿芙洛拉号稳稳地扎在水面,她的风帆亦是紧紧捆在横桁处。通向船舱的窗口被盖好木板,使得整艘船就像是漂浮在海湾近岸处的巨大木桶,她以自己敦厚的体型,成为峡湾里最稳健的存在。
狂风之后大雨如期而至!
留里克客居在首领马格努特的家中,被风雨捆在室内。
户外简直是惊人的瓢泼大雨!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度让他感觉到恐惧。
留里克当然不畏惧这般风雨,他担心的可是依傍山脉建设的巴尔默克部族,是否会遭遇泥石流的袭击?
现在的他唯一能庆幸的是,马格努特首领的房子非常稳健,此地真是自己暂时的安乐窝。房子没有漏水迹象,狂风显然也不能将之撼动。
奈何这场雨究竟何时是个尽头呢?
纳尔维克港明明进入到极昼中,按照比勇尼的说法,极昼会持续近一个月的时间。祭司们经过不知多少年的统计,已经精确计算出黑夜消失的日子,以及无尽的白天会持续多久,从而确定出夏至日的确切日子。
白昼?现在这一情况还存在白昼么?
阴霾笼罩世界,人们躲在黑暗的房子里。
这让马格努特首领非常焦虑,他并不比担心族人们的死活,哪怕有些人死在这场风雨中,那是他们的命运。此乃奥丁降下的试炼,只有勇敢者可以去面对新的太阳。
马格努特最担忧大雨持续太久,闹得海水变得浑浊,使得一段时间捞鱼作业变得困难。
但他最担心的,莫过于风雨干扰夏至日的祭祀。
因为,为了今年将要实施的伟大计划,他决议在户外摆上一个新祭坛,施行一番隆重的献祭。
也许唯一让他快乐的,便是自己的女婿留里克,可以碍于坏天气长久的和女儿诺伦黏在一起。他已经和祭司们说明了情况,虽说诺伦还不足年龄,祭司们还没有蠢到违抗首领的要求。
马格努特首领没有任何的试压,那些祭司们非常的识趣。
巴尔默克部族的男女祭司,他们从未建立起一个封闭的组织。他们的确不事生产,然所需一些物资全仰赖那些家族们的供养。
很快就是一场婚礼!
留里克自觉此事过于魔幻,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的第一场婚礼会在这纳尔维克峡湾中实现。经历了婚礼,诺伦就是自己的合法妻子,至少近两万巴尔默克人会认可这段婚姻。
但是诺伦有着自己的命运,她的身份根本不是正妻,充其量只是一位有音乐天赋的妾室。
碍于风雨,封闭中的留里克没什么事好做,便是与诺伦凑在一起研究新的曲子。
包含但不限于《神圣的战争》、《动荡的青春》、《波罗维茨舞曲》、《卡林卡》和《喀秋莎》。
相比于女孩诺伦习惯的那种空灵舒缓又神秘的北欧曲调音乐,面对留里克哼唱的一套又一套的新曲子,她在震撼于自己的未婚夫是音乐上的天才之际,也备受压力!
因为这些曲子有着有别于传统音乐(北欧调调)的新风格,另一个显著的特点,正是她的手指必须更快地按住骨笛的音孔,以适应新曲子的轻快节奏。
而当她获悉留里克的脑子里还蕴藏着更多的歌谣,她为此硬是一头冷汗。
但诺伦是一位无可置疑的天才,留里克确信这姑娘有着绝对音感,对骨笛的操控技术也是登峰造极。
譬如,她已经在短时间内把格调优美的《波罗维茨舞曲》中,那一段最优美的选段(也是留里克最熟悉的部分),能以悠扬的骨笛吹凑出来。
女儿从留里克这里学会了新的曲子!而且有别于以往!
户外风雨未减,马格努特夫妇,还有比勇尼兄弟,首领一家人有幸聆听诺伦的吹奏。
音乐之声吹散了马格努特心中任何的不快,当《波罗维茨舞曲》的调调结束,他有感而发,不由地感慨起来。
油灯的微光中,他凝视着留里克“这就是你们罗斯人的音乐?真是美妙啊。”
“对!这的确是罗斯的音乐。”
留里克并没有指出,诺伦现在学会的新调调,实则是斯拉夫人的音乐风格,本质上与北欧人有些区别,不过那音乐中蕴含着的对广袤雄浑北方世界的颂扬之感可是相通的。留里克亦是没有说,自己老爹奥托给自己亲自选定的正妻,就是一个极为漂亮的斯拉夫姑娘。
谁会是自己的正妻?留里克的确愿意从东方斯拉夫世界里选定一个姑娘。
因为这就是罗斯人的命运,固然是北欧老家不该放弃,但罗斯必须征服东欧世界,依靠着斯拉夫人口成就大业。至于罗斯部族被庞大的斯拉夫人稀释掉,留里克自己非但不会排斥,反而认定这才是最正确的道路。一个新的、人口庞大的民族会在北欧和东欧诞生并崛起壮大,这一民族的父亲,当是一群地地道道的北欧金毛猛男呐。
也许是神灵听到了人们的祈盼,就在快到夏至日之际,风雨终于有了消退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