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郡守吕齮听说犨县已经被沛公占领,就准备阻击。沛公在犨县稍微休整后就整军出发。军队来到阳城,探马报说吕齮已经在阳城东面的开阔平地上摆下了阵势。沛公就径直率领大队来到阵前。
两军对圆。沛公出马对郡守吕齮道:“暴秦无道,秦国的国土已经丧失了三分之二,你为何不降?”吕齮长得肥躯圆脸,胡子卷曲,大约五十岁上下,看上去一个十足的油腻大叔,见沛公如此问他,就大声道:“刘邦,你一个小小的亭长,竟敢犯我南阳?我是大秦的郡守,你却让我投降?你先说说你有什么能耐?”沛公道:“我的能耐就是要拧断你的脖子!现在天下之人都反了,你又不是聋哑人,看不到天下的形势吗?正因为我是个亭长,你们谁都看不上,因此才要做大做强。南阳确实是一块肥沃的地方,你就让给我吧?”吕齮大怒,怪声怪气道:“无耻之徒!岂有此理!谁去砍了他?”话音刚落,身后便跃出一员将领,正是郡尉霍俊达。此人红脸红须,胯下红鬃马,手中拿着一把开山大钺,就如同是火神爷下凡。楚军阵中柴武第一个出马道:“我去交战。”于是上前迎战。二人交手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吕齮索性击鼓进军,就指挥着一百五十辆战车冲了过来。霎时间,整个战场上尘土弥漫,只见车轮滚滚,万马奔腾。张良见秦军准备得很是充分,就劝沛公先避开锐气,后退五里扎营。
吕齮见初战获胜,很是高兴,就指挥人马向前开进,来到了楚军的营前继续挑战。沛公就派夏侯婴出战。霍俊达见楚军换将,也不怯战,就径直杀出营来。二人交手,战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吕齮又指挥战车冲了过来。楚军继续后撤,又退了七八里扎下营寨。吕齮更加高兴了,就继续率领秦军追赶。他们来到楚军营前再次挑战。沛公派纪信出战。双方交手五十回合。吕齮又派车兵出战。楚军又退了十里扎营。这次吕齮就更加嚣张了,便下令道:“将士们,我们一定要将叛军驱赶出境,决不能让刘邦踏进南阳半步。”大家就一齐高呼:“驱逐叛军!驱逐叛军!”吕齮依然开出了战车,齐刷刷摆在队伍的最前沿,然后让霍俊达继续挑战。这次楚军没有再退,就在阵前厮杀。双方一连交战了四五天,楚军就不再出战了。吕齮见楚军得不到便宜,就非常骄傲地对大家说:“刘邦已经是穷途末路啦,我们好好休整一下,然后一举活捉刘邦和张良!”秦军将士便欢呼雷动,似乎胜利在望。
当晚,在楚军的大营里,张良对沛公道:“我听说在洛阳城下,秦军有五百辆战车,都不是您的对手,何况吕齮才一百五十辆战车!只需我略施小计,他的兵车就会化为乌有!”沛公大喜道:“先生有何策略?”张良就拿出了一张画好的图形对沛公道:“沛公请看,我们只需在这里挖好这个东西,他吕齮还怎么能胜得了我们?现在只需……等到明天交战之时,就果断退军,吕齮必定还要追赶,不要说他的一百五十辆战车,就是五百辆也会顷刻完蛋!”刘邦看着张良画的图纸,又听了他的计策,高兴极了,就令纪信带上两千军士,再拿上图纸连夜去准备,又让柴武带上两千勾手也去准备。
次日,双方临阵之时,吕齮果然先令霍俊达向楚军挑战。沛公就让夏侯婴出战,又对他耳语了几句。夏侯婴心领神会,径直杀出。二人就在战场上打了三五十个回合,夏侯婴大败而逃。吕齮果然又以战车打头,不假思索地向楚军的阵地冲了过来。张良就劝沛公后队变前队,快速退走。他们绕过了留有路标的地面,径直向犨县方向疾驰而退。吕齮直觉胜券在握,便指挥战车紧紧追赶,因为眼前的道路既宽阔又平坦,吕齮的一百五十辆战车就齐头并进,真是万马齐喑,杀声震天。楚军一路上还不停地抛弃一些辎重。吕齮求胜心切,又看到楚军狼狈不堪,就传令力追赶,车兵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当他们来到一片非常平坦的路面上时,忽然听到“轰隆隆!哐当当!”的声音响起了,再仔细看时,那些车子就部掉进了陷坑里面,后面的车子也因为刹不住闸,一辆接一辆地栽了进去。等到尘埃散尽时,只见秦军的一百五十辆战车不是底朝天,就是仰八叉地堆放在一起,那些受伤的战马还不停地嘶鸣,一些秦军甲士也在呻吟哀号,场景极为搞笑。郡守见他的家当一下子都变瘫痪了,就哭天抹泪地大叫:“老天爷啊,我怎么像傻子一样,让一个亭长给耍了啊!”就赶紧组织步兵准备上前拯救车兵。
可是还没有等到步兵列好阵势,楚军就已经狂奔而至,他们一队队地手持长钩,把那些战马和车辆部勾拽出陷坑。这些战马都喂得膘肥体壮,战车也装备得十分精良,就都落在了楚军的手中。吕齮急忙命令步兵抢夺马匹。可是对面的楚军又射来了一阵乱箭,他们根本无法近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车兵都被楚军掳去。吕齮只好撒腿崩屁地逃回了城中。楚军此战大获胜,沛公非常高兴,见张良用兵简直就是神出鬼没,只挖了一道陷坑就大获胜了,自己的军队也没有什么损失,就率领大队骤然杀到阳城城下。郡守见他的车兵竟无一辆能返回来,只好下令坚守起来。
灌婴率领右路军沿着汝水来到三川郡的梁县境内,怕引起三川的警觉,并未攻入县城,就开始翻越外方山,然后沿着沙河峡谷向东,再翻越伏牛山,突破了鲁关,径直南下,奇袭了郦县,顺利地占领了这座县城。郦商率领的左路军,经过叶县,南下占领了胡阳后又向穰县攻去。穰县在宛城的西南,郦县在宛城的北面,这两路楚军对宛城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消息传入宛城,郡丞陈恢大惊失色,急忙向郡守报告。
吕齮在阳城听说宛城的南北都已经出现了楚军,心里就害怕了。霍俊达道:“刘邦从正面进攻南阳,又派灌婴和郦商南北两路南下,看来他是要一心占领南阳郡。宛城是郡府,如果失了,武关就危险了。现在不如撤回南阳守住郡府,贼们也不敢去攻武关。”吕齮道:“如果撤军,刘邦大举来攻,就怕败得更惨。”霍俊达道:“明日我主动向刘邦挑战,拼死大战一场,然后约定后天继续交战,刘邦就不会怀疑我们,而我们就在夜间撤军。等到天亮刘邦知道时,也就追不上我们啦。”吕齮听了郡尉的计策,觉得可行,就按照这个办法来执行。
次日,吕齮早早地率领秦军击鼓出城,向楚军挑战。沛公闻报,率领众将来到阵前应战。当下沛公就令柴武将军出战。霍俊达和柴武就在阵前大战五十回合,霍俊达凭着一股勇气,双方杀得难分难解。吕齮见再战无益,就传令鸣金收兵。然后在两军阵前高声向楚军约定明日继续交战。沛公就笑着答应了。双方就各自收兵。
吕齮回到城中,就和霍俊达做好了退军的准备。到了晚上子时,秦军就偷偷地出了西门,向宛城径直退去。天亮后,已经到了宛城。郡丞陈恢听说郡守大人回来了,赶紧出来迎接。吕齮进城后,就赶紧准备防守器械,然后回到府衙休息。吕齮回到府中见到了父亲大人,就大哭起来,口中还直呼:“老天爷要杀我呀!这可怎么办?是孩儿无能,我不能保国土,还不能保一家人的性命,这真是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父亲大人啊!”吕齮的老父已经七十多岁了,看到儿子吓成了这个熊样,就问是怎么回事。吕齮就把南阳的不利情况大致向父亲说了一遍。吕父沉思半晌,道:“我儿不必惊慌,以老父看,秦国不得人心,老天爷要灭亡秦国,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早就听说刘邦是一位仁厚的长者,他在三川大战杨熊,杨熊都奈何他不得,更何况还有张良的辅佐,你岂能是他们的对手?”吕齮听了老父亲的话,就道:“虽然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儿要豁出性命和他们决一雌雄,坚决不能让他们夺下城池啊!”吕父道:“我儿不要太傻了!你难道不知道李由、王离、杨熊、羌原这些人的下场如何吗?你难道比他们还要牛吗?”吕郡守就惊得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说:“可是,儿久食国家的俸禄,如果弃城而降,这恐怕会惹世人的耻笑?不如拼死守卫,再等待朝廷的救援!”
吕父道:“南阳偏居西南,兵马久不战斗,况且士兵都有怯战的心理,就算你守住了宛城,你的那点人马又怎能抵挡住刘邦的十万大军?我听说二世皇帝昏庸无能,赵高一手遮天,天下人才起来造反,你背弃这样的暴虐恶邦,反是正义的做法,你好好想想吧!”吕齮听了父亲的话,就犹豫道:“父亲的话虽然在理,可儿担心将来刘邦若是进不了关中,秦国一旦重新平定了天下,我们一家就要倒大霉了啊!”父亲苦笑道:“山东之人都反叛了,六国也已经复国,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我的个傻儿啊!你就拿脚后跟想想吧!秦国就凭脑残的二世,怎么可能再次平定天下啊?你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吕齮听了父亲的话,就瘫倒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吕父就唤他的胖儿媳快进来陪聊,自己就摇着头走了出去。
吕齮在胖夫人的陪伴下坐到了深夜,流了很多泪,最后才决定要召集部下商议是战是降。次日一早,吕齮就和大家商议此事,郡丞陈恢道:“宛城是南阳的第一大城市,城高墙固,易守难攻,再加上钱粮充足,虽说将士们有怯战的心理,可坚守一年也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先防守一段时间,如果朝廷真的不来救援,再降也不迟啊!”吕齮就听取了郡丞的话。这个吕齮并不是不想投降,而是他有前车之鉴:那就是当年陈胜的将领宋留被秦国捉住后,朝廷用车裂之刑处死了他;杨熊作战不力,也被朝廷枭首示众。这样看来不管是叛逆还是不力,最终都难逃一死,将来刘邦若是灭不了秦国,秦国一旦得势,他还能有好果子吃吗?吕齮想到这里,就决定先和叛军打一仗再说。他的这位郡丞陈恢,看上去像个师爷,山羊胡,尖下巴,深深的眼窝下镶嵌着一对黑黝黝的大眼睛。可此人还是有一点见识的,因为以前和宋留作战时,许多点子都是他出的。他头脑灵活,既然说是能坚守一年,那就按他说的办吧。就一边打探沛公的消息,一边准备守城器械。
沛公当日按照吕齮约定的时间早早地出营来应战,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秦军的影子,正要派人前去打探。忽然有军士前来报告,说阳城的西门大开,吕齮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沛公就率领人马进入了阳城。同时也有军探前来报告,说吕齮退回宛城去了。还有灌婴和郦商二人也派人送来消息,把他们占领郦县和胡阳的经过向沛公做了汇报。沛公感到前景大好,安抚完百姓后就率领人马向宛城进发。军队来到距离宛城不到三十里的地方,沛公对张良道:“现在天已经黑了,不如就地宿营,明日一举攻打南阳郡。”张良道:“吕齮是个无能之辈,不如连夜进兵,等拿下宛城后再休息也不迟。”沛公就让军士点起火把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