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家对修真者事件处理的唯一暴力执法部门,虽然不为大众所知,但这并不妨碍特情局在国内的超然地位。
而体现在这小小的丰城里,就是哪怕这些腰财万贯、手握大权的世家再如何嚣张,也不敢得罪到特情局——哪怕只是一个分部身上。
然而,也仅限于“不敢得罪”。
无论是明面上控制丰城经济命脉的南家,还是背地里做着肮脏生意的霍家,以及那些稍有权势和财富的家族,并不害怕特情局。
如果说特情局的体量和整体实力可以和几个世家联手相比,但特情局需要管辖的事情可要比他们多太多了。
这边调查案件,分出去一点人,那边抓捕犯人,派出去几个精英;这里护送重要物资或人员,调过来几个高手,那里需要维稳,又叫过去几个队伍……
人手根本不够用。
比起无利不起早、对国家法律还有几分敬畏心的世家,更容易导致社会动荡的是那些猖獗的黑帮和各种地下势力。因此,特情局那点有限的人手,往往会优先投在治理这类问题之上,从而对世家的一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世家也不会轻易去触碰特情局的底线。否则真把人家得罪死了,他们单独一家也还真对付不了特情局下定决心收回来对付自己的庞大队伍。
绝对的武力值和高度的执行力才能让人彻底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否则,眼前的平静不过是制衡之下的产物,是野兽们伺机而动的蛰伏期。
当今的局势,特情局所面临的显然是后者。
否则那位林教授死后,迎接这些罪魁祸首的就是特情局狂风暴雨般的报复,而不是二十年的忍气吞声——哪怕回过头来分析,无人不扼腕叹息当初要是更重视林丽琴的研究项目、让研究成果落实下来,特情局或许早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蜕变。
孟介安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再联想到包括他自己在内特情局分部的整体实力,他对特情局分部在丰城的定位有着充足的了解。
所以当霍家最能打的徐文博带着一队人马追杀而来的时候,孟介安的第一反应就是带着余教授两人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打?那是不可能的。只有他和董杰在场,再怎么勇猛也不过是多送两个人头罢了。
至于逃到哪里,倒也是个问题。他已经掏出对讲机来,准备呼叫杨贺。
如果杨贺能给他指明其他小队的所在方向,他就去找其他执勤小队寻求支援;如果上面下定了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霍家,他就把人往基地引;如果都不是,他就和董杰尽可能拖延时间,直到逃不掉,就死磕到底。
再无选择。
那个叫南博图的人见到他们,把背上的余辉生放了下来,推到他跟前时,孟介安就知道对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不过身为南家的人,再如何边缘化也总有一些消息渠道,把他们认出来似乎也并不是让人太过吃惊的事。
但这个时候,他还只是以为是对方跑累了,需要他们帮忙,连忙让站得更近的董杰伸手去扶住踉跄的余辉生。
没想到,那个人转头,提起剑又折了回去。
“喂,喂!等等等等,你要去做什么?!”
别说是他,就连平日里惯了插科打诨、做事喜欢不过大脑的董杰都一脸震惊。
对面可是十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以悍勇和残暴著称的徐文博!
哪怕实力相当,也没有人会想和这样一个人正面对碰!
他当然没能拦住去意已决的“南博图”。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孟介安想。
“我嘞个乖乖,不要命啦?这可咋办,要不我们先趁机跑路?”
显然董杰也是这么想的。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这些人可是会杀人的!”
余辉生听了这话,立刻挣扎起来,
“你们要走就走!我留下来!”
“嘿!这倔老头,单你一个人留下来不更拖后腿嘛……”
刚和杨贺发完消息的孟介安打断了董杰的吐槽:
“别想了,我们也没机会跑。你指望南博图一个人打十四个?”
“呃……也是。队长怎么说?”
董杰尴尬地扯了扯余辉生的衣服,把他拉到自己身后,眼看着即将冲过来的敌人,低着声问道。
“其他人还差十几分钟。他也会亲自赶来。在此之前,死守。”
“……行吧。总有这一天的不是?”
董杰叹了口气,搓了搓双掌,上前一步,
“老规矩,我攻你守?”
两人已经摆开架势。然而还不等孟介安回答,在这浑浊的雨幕中,重物倒地的声音已然响起。
而后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完全是出人意料的场景。
“哇哦?”
董杰忍不住小声低呼。而孟介安也下意识地摸了摸替换隐形眼睛后并不存在镜架:
“队长说他应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一——定?”
惊讶归惊讶,却并非不可理解。南博图敢一个人来找余辉生,自然是有几分自保的手段。
能不能拖住徐文博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不过很快他们也没有工夫想七想八了。徐文博亲自迎上南博图,剩下那八九个人自然腾出手向他们攻来。
如果是对战这些“小兵”他们倒不惧怕,可要保护好余辉生不受到一点伤害,就不是轻松的事情了。
只是交战了几个招式,场面已经乱作一团。孟介安时不时分出神去关注徐文博的动向,却意外发现徐文博居然还这能和南博图打得“有来有回”。
他的心中产生了大大的疑惑,却实在没有精力将两人打斗的过程看得更细致。
直到突兀的黑影从眼前晃过。
直到大片大片的剑雨飘落而来。
直到金铁撞击的声音萦绕于耳。
所有人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另一片战场——那场他们无法插足的战斗,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
而这里僵持不下的小打小闹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然而,战局突变。
第一个发现徐文博异动的人是董杰。他刚刚踹开一个被自己打昏的修真者,甩了甩握着铁棒仍然被镇得发疼的手掌,看见了向这个方向扑来的徐文博。
他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因为特情局所了解的徐文博,是一个如此自负狂傲之人,绝不会放下挑衅自己的对手而忽然转向其他战场。
并非纯粹的狂傲自大,而是他确有狂傲自大的本钱。他总能以绝对的优势击碎敌人的所有花招,用最残暴的手段玩弄自己的猎物。
因此根本无需小心图谋,只需正面碾压。
除非……
他的本钱在对手面前毫无用处。
但这……怎么可能?
然而沉重的事实已经向他砸了过来——徐文博的拳头,不管究竟是为了什么,都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此时董杰已经避闪不及,但身体依然下意识做了格挡。他将右手握着的铁棒向小臂上一转,双臂十字交叉,向前护住了胸腔。
然而这真气充盈的一拳又岂是一根铁棒和人的双臂所能抵挡的?
嘭——!
董杰甚至能听见自己骨裂的声音,而后巨大的疼痛向他席卷而来。他咬着牙,向后踉跄了两步,终于控制住重心,没有直接跌倒在地上。
七品巅峰和六品巅峰,个中差别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徐文博的重点却并不在董杰身上。他甚至没有停下来确定董杰是否已经失去战斗能力,而是以一种横冲直撞的姿态继续向余辉生冲去。
而横在两者之间的,不仅是他,也不仅是匆匆回身的孟介安,更有徐文博自己带来的那些人手。然而徐文博对此视若无睹。哪怕那些人已经因为见到徐文博的身影纷纷逃亡般避让开来,徐文博的重掌和撞击依然没有对挡在路中间的人手软半分。
其中架势,一如黑市的拳王赛混战中,徐文博以一敌百的夺冠一战。
凶戾,暴虐,不择手段。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哀嚎,似乎比方才南博图动手时还要多出几分。
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但说有多害怕,好像也没有。肩负的使命已经让他们忘记了对手的强大,也忘记了自己的弱小,驱使他们向前,哪怕只有一副血肉之躯作为筹码。
哪怕只是一瞬间勇气,却也已经足够。
因为一切本就只在电光火石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