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八百八十六章 后会有期(1 / 1)

少年大将军 水刃山 1007 字 2023-07-29

到了九江府,兴许是近乡情更怯,站在城外的两人久久没有动身进城,而只是望着城墙出神。这一路李落特地让姑苏小娘为两人乔装打扮,这一次要瞒过的人是牧天狼暗部和枢密院的探子,不易,饶是姑苏小娘行走江湖时日不短,且称得上老江湖,枢密院她倒是不以为意,但是牧天狼暗部究竟是怎样的一头凶神恶煞,江湖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宁可与魔门大隐于市为敌,也不愿和暗部为敌,倘若与暗部交恶,恐怕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所以李落让她乔装打扮确是有些强人所难,虽不知他到底用意为何,但也只好使出全身解数,好在一直到九江府前也没有被人识破行迹,颇叫她甚是自得,如果能骗过牧天狼暗部,天下之大,兴许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她姑苏小娘不能去的。

“大将军,赶紧走吧,你可是只有一年的时日,路上咱们已经耽搁快一个月,眼瞅着就剩下不到一年,别的不说,你总得好好在家过一个年关吧。”

李落一怔,年关,细细想来,自从落冠之后,领一军征战天下之后,能在家中过好年关的次数屈指可数,也许该听她的话,好好陪谷梁泪和弃名楼里的人聚在一起过一个完整而平静的年关,但是他又想到了仓央嘉禾临行之前的那句话,过了这个年关,又能如何?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还是需得进城去,不管怎么说既然回来了,是走是留总该有个交代。

“进城吧。”

姑苏小娘浅浅一笑,现在她的模样是个中年男子,身形消瘦,一脸苦色,和大甘那些为生计奔波的人几乎没有分别,着实让李落大开眼界。能乔装成另外模样不难,但是若连雌雄都改换,这般手段的确算得上出神入化,寻常人决计想不到这两个路人竟然都是名动天下的人物。姑苏小娘问过他为何定要隐藏行迹,李落笑而不语,并非是故作高深,在那个笑容之中她看到了万般无奈。

谷梁泪就在城中,竹溪高手几乎都在九江府,如果留在竹溪那里,来往消息不便,所以这些日子他们都留在九江府府城之内。九江府知府大人已经知道龙游浅海,这月余以来如履薄冰,别看李落不在,单单那府里随便拉出来一个人,说不得就能摘了自己这顶乌纱帽。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定天王不在,牧天狼还在,巡检司还在,哪个都不是他区区一个知府能得罪的,更不消说此刻的九江府,龙蛇混杂,多少高手齐聚此间,怕是自九江府建成以来都没有过这么风云际会的时候。不过知府倒也不是很担忧,毕竟有谷梁泪在,李落不见踪影,她就是牧天狼的定海神针,有事自然是先找她,大抵上还轮不到自己这个小小知府出面。知州大人听说也要来,不过据说那间院子里传过话,无需为李落惊动太多人,所以知州大人走到半道上就折回去了,只派人给他送了一封信,话不多说,只写了一句,听王妃的!

知府咋舌,都是废话,他倒是想不听,需得先问问有没有这个胆量。

街角处,离谷梁泪诸人落脚的府苑还有很远,有一个茶棚,坐着三两路人,天气转凉,喝茶的人不多,不过小贩知机的换上热汤面,还有鲜肉的抄手,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水,再浇上红红的辣椒油,的确能驱除入秋的阴寒气息。

姑苏小娘杀人无算,凶名冠绝天下,但是让李落始料未及的是她竟然吃不了辣,半口汤喝下去,火燎般一条线烧了下去,差点叫她把肺咳出来,倒是叫连日以来未曾有过笑意的李落浮现出澹澹笑容。勐灌了一大口清水,止住胸腔间的火燎,她抬手蘸着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回。李落看着那个字,直到风干之后字迹从桌面上消失也没有说话,将碗里的面吃完,放下碗,起身往府苑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姑苏小娘抛下几枚铜钱,赶紧上前跟上,走了两步,皱了皱眉头,一个箭步拦在他身前,疑声问道,“你去哪里?”

李落知道姑苏小娘拦下他的缘故,没有不满,移步到街边,免得挡了行人。低着头,他沉默半晌,忽地抬头和暖一笑,“你知道吗,其实说服自己看澹生死真的不容易,我愿意经历过那么多事,好事坏事,便也没什么看不开的,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实则并非如此。”说完之后他又沉默下来,良久不语,姑苏小娘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李落轻轻吐了一口气,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当我说服自己可以去死一次,但是却没有死成之后,我才清楚明白我其实没有勇气再去死第二次,呵呵,是不是很像一个软弱的懦夫?坦然赴死,说来可歌可泣,事到临头却是千难万难,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姑苏小娘一怔,她有些回不过来神,反正她从来没想过要坦然赴死,于她而言,是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且要比旁人活的更好,更威风,更洒脱,更自在。在她眼里,这些自己向往的一切李落都唾手可得,但是他却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困在那个圈子里,出不来,进不去。

“我从来没想过去死,也怕死,所以我说服不了自己坦然赴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宁可叫别人去死,也要自己活下去。”姑苏小娘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李落赞许一笑,这样才好,纯粹,透彻,不像自己作茧自缚。

“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姑苏小娘胸口一阵起伏,深深而恨恨看着他,数息之后,转身快步离去,连一丝留恋都没有。

她生气了,李落讶然,望着很快消失的背影,心中一暖,她待自己终究不同于别人的,值了。

街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站了片刻,他又折回方才吃面的摊子,没有要面,要了一碗面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