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一半展在山外,另一半探入群山深处,不知所踪。
一行三人刚到忘忧湖畔,路上便能看见不少武林中人结伴而行,有的自视清高,有的高谈阔论,生恐别人看不到自己。席泊然兴致勃勃,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过往江湖豪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什么人都有,有几次席泊然贸然搭话惹了白眼,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释怀一笑,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转即又兴冲冲的猜测起那边拿剑的冷厉男子是什么来路。好在这些江湖豪客都颇为克制,要不然不定就有人要寻席泊然的麻烦。
到了湖边,湖面上有大大三十余艘千叶船,有出有进,还有看似是主家的仆从下人在湖边笑脸迎接前来赴会的江湖同道。席泊然这回学了乖,找了个脸色和善的中年男子问了问明白,忘忧谷还在忘忧湖那端,山上没有路,只能渡水而入。忘忧湖的景色甚美,每年踏青时节都有不少人前来这里游玩,往年也有船,只是这一次来的人多,以前踏青游水的船不够用了,这才有酒泉城里的世家赶造了三十余艘新船,引赴会之人前去忘忧谷。
主家是酒泉池家,一个酒商,涉足江湖风波,让李落有些不解,不过此行忘忧谷李落打定主意不管闲事,多听多看,少话,能不动手的话最好也别动手。
席泊然打听清楚,来的也算是时候,这场武林大会其实昨日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了,不过两后才是正经八百共襄盛举的日子,所以不算晚。
席泊然火急火燎的询问池家中人,想早一些乘船前去忘忧谷,就见那个忙着接待的池家下人一脸讶色,想不明白一个书生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不过倒也没什么推脱和不耐烦,验过席泊然名碟无误后请他三人去往一边的凉棚歇息,空出了船自会有人前来招呼。
席泊然着实有些心急,追问了那名池家下人好几次,李落见状暗自失笑,大甘武林门派势力多如牛毛,要是每门每派来个一两人恐怕忘忧谷就装不下了,更别还有那些孤身行走江湖的高手,所以谁先进,怎么进,多大的排场,谁来迎接都有讲究,像李落和席泊然这样的无根浮萍,没被撵出去已经是主家大气了,不看就刚才这么一会,又有数百人聚到了忘忧湖畔。
这个道理席泊然自然知道,在李落看来,只怕席泊然还是猎奇的心思多些。
等了足有四个时辰,终于轮到李落三人上船,本来依李落的猜测,怎么着也要等到傍晚时分,没想到日头才刚偏了没多久就轮到了李落三人,这里面也多亏了席泊然不厌其烦三番四次的追问,估计是那个池家下人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匆匆打发了席泊然图个耳根清静。
船自然是船,大船还轮不到李落和席泊然。一个乌蓬,能坐下五六个人,艄公在船尾,船头大概也能坐三两人,除了李落席泊然和抱诚,船上还有五人,塞得满满当当,虽不算拥挤,但也不差多少了。
池家下人连声致歉,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这些估摸着都是这么过来的,神色瞧着都有些僵硬呆板,船上这些人恐怕一个也不认得。
席泊然最是洒脱,拱手一礼,哈哈一笑,第一个上了船,在船头找了个位置四平八稳的坐了下来,看样子是想领略沿途的山水风景。余下几人陆续上了船,只混得上乌篷船的大概也没多少底气敢有微词,最多抱怨几句而已,再者了,前面还有好些个名望武功都不弱的江湖高手也搭了这乌篷船进的忘忧谷,虽有抱怨,也不好多什么。
抱诚紧紧跟在席泊然身后坐下,船头另一侧是个负剑男子,年纪和李落相仿,盘腿而坐,一脸傲色的直视前方。
另有一名结衣老者自恃身份,轻咳一声,当先进了船舱坐下,余下众人谦让几句,各自进了船舱坐下。李落正要举步,忽然看见一个还没有上船的中年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船头三人,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却不破,李落心中一动,随即也进了船舱坐下,没有去到席泊然身旁。
艄公撑了篙,千叶船穿过九曲盘旋的水道,渐入群山幽处。河床渐渐陡峭,河水也变得湍急起来。忽听哗哗的水响声传了过来,千叶船转过一道弯儿,前方赫然是六道瀑布,飞琼溅玉,好似在两岸悬崖上挂了六幅水晶帘子。瀑布下白浪翻滚,咆哮如雷,连石块也身不由己,跳脱飞溅。水流湍急,艄公一声呼啸吆喝,竹篙发力,划动越是迅速,催动千叶船逆流而上。
船名千叶,有一叶渡江的意思,船身另有乾坤,要不然单凭一人一篙,决计翻不过这逆流的水道。
攀过瀑布,千叶船顺着蜿蜒溪流进入一道狭谷。两岸崖壁向内微凹,状若扇贝,越往上去,越是狭隘。崖壁色彩奇特,莹润有珠玉之光,正巧一缕渐斜的夕阳掠入峡谷,照在壁上,反复映射,一时间峡中流金溢彩,让人眼花缭乱。
在珠玉峡谷中走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到头,有几人甚是不耐,正要出言询问,忽见千叶船驶出峡口,前方豁然开朗。溪水在山间汇聚成一个湖泊,湖边青峰云立,雾烟缭绕,数十只白鹤唳声清亮,在暮色中翩然往来。
空谷幽静,似有人影穿梭其中,待再看时却又不见,忽地,一曲高亢的歌声划破云雾:“水接西雾里花,云飞鹤舞是我家。暮山如酒仙人醉,一曲狂歌动晚霞。”歌声豪放清绝,在群山中久久回荡。
李落极目眺望,远山如黛,与碧波湖面相接处,两处飞瀑似从落,两个蟠龙缠绕的硕大水车在瀑布前缓缓转动,带动千百根水臂,一半在水底,一半悬浮在水面上,有若无数蛟龙,张牙舞爪的一路延伸到湖面这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