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丰县。
乌江岸边。
一个又一个身影,排起了长龙。
天上。
皎洁圆月高悬。
片刻功夫之后。
本来江面上那无比完整的圆月倒影,倏然变得支离破碎。
很快。
又重新完整起来。
又是一会儿。
再次破碎。
紧跟着,又重新完整起来。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破碎重圆。
江面最终没了任何动静。
而此前岸边站着的那些人。
也已经……
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尚未亮。
县衙之中。
方才被人叫起的柳于光,甚至顾不上穿好官服,便急匆匆跟着一众衙吏赶往乌江岸边。
一会儿功夫后。
他见到了让他此生都难以忘记的骇人一幕。
他的脸上,全无昔日的淡定从容,更无作为这宁县父母官的镇定。
有的,只有恐惧。
深入骨血的恐惧。
以至于哪怕他看到了这一切后,他也始终未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几乎已经被吓破了胆。
此刻。
乌江江面之上。
赫然正漂浮着……
数十具尸体!
……
……
晨光熹微。
县衙的捕快、衙吏,已经尽数出动,穿梭奔赴于宁丰县的大街小巷。
宁丰县的大量百姓,在极短时间里,经由这些人之口,得到了一个让他们倍感疑惑的通知。
县衙告诫大家不要在家中蓄水,不要用水,下雨天不得出门,违者按违反宵禁论处。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更没人知道这是为何。
但大衍朝律例森严,违反宵禁者,最高可判斩。
因此,大多百姓虽然不解,却也只能听话照做。
一时之间,全县百姓皆是人心惶惶。
宁丰县县衙。
柳于光做梦也没想到,哪怕他已经让人通知任德旺,哪怕他已经让人把话说到几乎点透的地步。
乌江江面上飘着的尸体中,还是出现了任德旺的身影。
任德旺还是死了。
和任德旺一起死去的,还有数十人。
他们的身份,不是任德旺的家眷亲人,便是任府的家仆。
“周徐楷、方肃……”
“任德旺……”
“接下来。”
“是本县。”
柳于光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此前他的推测,果真得到了应验。
以这般血淋淋的代价,得到佐证。
在确定任德旺已死后,他已即刻下令,倾尽县衙之力,将用水禁忌告知全县百姓,并且派人直接封锁了整个穿城而过的乌江。
让柳于光倍感颓唐的是,除了这些之外,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尽管他此前决心自己身为宁丰的父母官,绝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
“可就算不坐视不理……”
“本县又能做些什么?”
四十余年人生中,柳于光的内心从未有如今这般灰暗过。
而这人生的至暗时刻,完全是因为他碰巧遇到了非人力能及的事件。
就在柳于光已经不知眼下还能做些什么时,堂门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