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我,长官——你能想象吗?她竟然喜欢我,她竟然喜欢的是我!”
卡瑞笑着,笑着,然后笑没气了。他止住了笑声,惨白的脸上都笑的红了起来,张嘴大喘了两口气,两只手拍在了桌子上,整个人平静了下来。他抬头看向老杜洛克。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长官。”他说,语气中依然带着一丝喘息,“同时,那也是我的疑问——那个傻瓜孩子,在他傻乎乎的把自己给做成艺术之后,我找到了莱拉。无论她和他分手的原因是什么,在他们分开之后他马上就出这种事情,我想莱拉可能都会觉得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她的责任。我有些担心她,担心她会不会因此而想不开变的抑郁什么的……但是我见到的那个女人,那不是莱拉,那不是我认识的的莱拉。实际上,那不是我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长官。她没有任何问题,虽然对于那可怜孩子的死她不可能当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我可以这样的告诉你——她没有任何的问题。实际上,她面对我慰问的造访,甚至还兴致不错的招待我进去,招待我坐下,招待我一顿丰盛的晚餐,配合着高级的——高级的红酒。”
两只手在桌子上比划着,卡瑞配合着表情,形象而生动的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老杜洛克,让自己昔日的上司清楚的明白了他想要说的红酒到底是有着多么的高级。那绝对是非常高级的那种高级。
“我喝醉了,她喝醉了。我们坐在她的家里,坐在那可以看到美丽夜景的窗边,躺在舒适的椅子里,她的手中还抱着酒瓶不松开。我谈起了他,向她表示了遗憾,希望她不要太难过,也不用太自责……然后她笑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卡瑞也笑了,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一般,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半空。
“她告诉我说,她不难过,叫我不用担心。她只是觉得有些抱歉,她没有想到那孩子的承受能力竟然会那么差……本来‘游戏’的最后应该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才对的。”
“……游戏?”
“是啊,游戏。”卡瑞点了点头,舔了舔嘴,“她和那个孩子——他们之间其实就只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至少在她看来是如此的。她从来都没有把他们的事情当成是真的过,她和他全部的那些,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只为了一个人而搭摆舞台的表演——那个人,就是我。擅长闭着嘴巴将内心中的情感牢牢的封闭、什么也都不说的人不只是我,同样还有着在表面上和我完全相反的她。”
“……”
“然后,我什么都明白了……我终于知道,在最后的最后,那孩子对我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等一等,”老杜洛克听到这里,突然出声打断了卡瑞,“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他对你最后所说的话?”
“还记得当年在他自杀之后,是谁第一个赶到的现场吗?”卡瑞笑着问道,看着老杜洛克那变化的脸色,“没错,就是我——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早就知道他会在那个时候自杀?”
“可以这么说吧,但是也不完全正确。”卡瑞摇了摇头,“事实上,一直到他跳下去的前一刻,我们都一直在说话。”
“?!”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的那种声音,从来没有,哪怕是在前一天晚上我们在咖啡厅的时候,他都没有像那样的和我说话过……他告诉了我他在哪,告诉了我他在什么地方,告诉了我他正准备要干什么。我已经不记得,我当时都乱七八糟和他说了些个什么,一边语无伦次的冲着手机吼着,一边连滚带爬的冲下列车,向着那个地方跑去。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很擅长运动的人,并且我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那样的痛恨过我自己的两条腿。我超越了自己的极限,打破了我身体的限制,花了不到平常四分之一的时间冲到了那栋楼下……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卡瑞目光动了动,重新凝聚了焦距,看向了老杜洛克。
“我看到他——他就在那儿,”他说,做了个指向什么地方的手势,“一朵绽放在洁白雪地中央的血花,他就躺在中央,趴的像个在星期天赖床不起的孩子,露出来的一只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只手里还紧紧的攥着手机。”
“……”
“我忘不了那个场景,长官。”卡瑞咧了咧嘴,悲哀的笑着,“我忘不了他最后对我说的话。”
“他跟我说,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