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一种势力庸俗的大合唱。谁一旦对它屈服,就将永远沉沦。”
这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艾德还只是个毛头小伙、会被鲜血、弹壳、出入胸口脖颈的红刀子、以及那种震到你耳朵发聋的爆炸吓得嘴唇紧抿脸色惨白的时期,他一个年长的前辈告诉过他一句话。这句话当然不是他原创的,他大胡子底下的那张大嘴唱也唱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据说这句话早在天启时代之前的地球就已经存在并广为流传。艾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只知道就算是他的爷爷可能都没见过地球。而他则连他爷爷也没见过。
在此后的十几年,艾德一直都不时的想起这段话,用来在他感觉到动摇的时候提醒自己,稳住内心,防止在不觉之间已经屈膝下跪却还像个傻子一样毫不自知。
人性的深处都存在着一些东西,一些肮脏、黑暗、劣等、恶心、软弱的东西。谁一旦向它们妥协,谁就等同于在最不能够认输的战场上用自己的内裤举起了白旗。而最可笑的是,输的人往往甚至都认识不到自己已经输了的事实。他们对真正的失败一无所知。
艾德在玛西的身上看到了危险,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对她说。现在不是时候,夜店这种地方更适合用来喝酒、发泄、纵欲、和调情,但是白衣小哥已经用他美妙的肉体做了一个切身的示范,玛西并不是一个适合做那些事情的良好对象。哪怕是在最适合做那些事情的这个场合里。
另外,他也不觉得玛西暂时真的需要他。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从他认识她到现在一直都是,他可不会因为她短暂的动摇就会判定她的软弱。他自己也不是没有过与她类似的时候,而他挺住了,过来了,用属于他自己的力量,他自己的肩膀,自己的脊梁。他相信玛西也一定能够做到。
他扭过头,看到玛西已经将自己的第二杯酒喝掉了一半。用了三口。
“耽误的时间够多了。”他说,没有特别对着谁,“夜太深了。”
“还准备在外面说?”玛西半睁着眼,慵懒的撇着嘴角,又灌了一口酒。
“我的错。”艾德拨弄了一下自己空掉的杯子,“这里有隔间。”
“那他呢?”玛西晃动着穿着小皮靴的脚,踢了一下两人中间靠着柜台坐在地上的白衣小哥。他们一直到现在甚至都还不清楚他的名字叫什么。也许是叫“汤姆”之类的。谁知道呢。没人在乎。
“保罗,”艾德出声,抬头看向酒保,“伙计,请你帮个忙。”
“请说,艾德先生。”保罗头也不抬,声音似乎是从鼻孔中挤出来的。
“我们的这位朋友醉了,需要一个地方休息。”
“为什么我要帮助你呢,艾德先生?”
“好问题,让我想想。”艾德脸上露出微笑,认真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因为我们是朋友……因为我是这里的常客?”
“我们不是朋友,艾德先生。你可从来没有真的把我当成过朋友。”保罗有些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艾德,“我天天在这里接客,五颜六色的家伙什么都有,见得太多了。人是一种领域性的动物,在家里会变得放松,在工作时候则是会神经敏锐的多。而这里——这里,这个地方,我有些感官的敏锐程度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但是……当然了,您的确是这个地方的常客,而且是个好客人,懂规矩、有礼貌。不过这不能够成为我帮助你处理一些可能会很麻烦的麻烦事的理由。老板会不高兴的。”
“嗯……对,老板会不高兴的。”艾德嘴巴咀嚼着保罗说的话,似乎感觉很有道理的点了点头,“听起来的确是很严重的问题。”
“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保罗干巴巴的说。
艾德看着保罗,旁边的玛西也在看着保罗。两人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似乎是想笑,但是却因为一些原因而没有直接的把笑容露出来,而这样一来就让他们的脸看上去既怪异又别扭。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互望着对方。玛西向左扭了下嘴唇,而艾德则轻不可查的摇了下头。然后他将目光再次转向了保罗。
“你想错了,伙计。有两点错了。我可是真心是把你当做朋友的。”艾德用柔和的声音缓慢的说道,听上去好像手抚风琴的老太太混杂着海边荡漾的波浪,“而且我也不是仅仅只是理解你而已。我在帮助你。”
“帮助我?”
“帮助你避免一次大麻烦。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你的老板不喜欢麻烦,对吧?”
“有意思。”微笑在保罗的嘴角扬起,完美的好像艺术家的雕像,“我还以为有麻烦的人是你呢。”
“而如果你不尽快变的聪明一点的话,朋友,我的麻烦就会不可避免的变成你的麻烦。”
艾德说着,将双臂叠在一起压住了吧台,深沉的双眼一眨不眨,嘴角的弧度若有若无。他简直就像是个在挑逗吧女的无良酒客,而且挑逗的技术相当不错,只是稍稍的用错了地方,用错了对象。
保罗对艾德奇怪的表现不为所动,只是眉头略微的皱了皱。然后,他看到了一旁的玛西。他看到这个性格明显比艾德要强硬许多但同样沉稳的女人看似随意的扯开了自己的外套,将一面的内侧打开,“不经意”的让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