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艾德并不讨厌惊喜。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老日子里,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去学习习惯惊喜,以免让自己那颗豆粒儿大的心脏在某天吃饭的时候被自己罐头里偶尔冒出来的小拇指给吓到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因为如果那样的话他还得把它给咽回去,那样很有可能会噎到自己,所以绝对是一个不能够轻易忽视的需要被认真对待的问题。
不过现在他不会有那个问题了。他现在的胸腔中敲起来咚咚咚的只会有山谷般悠扬深远的大弧回声不断回荡,那里早已经空空如也太久太久了。而且另一个原因,他现在也已经告别以前的老日子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足足有几个月!
这让在过去大部分时间都浸泡在各色惊喜的海洋球中游来游去静电缠身的艾德习惯了不短的时间,但还是搔弄着头皮感觉很不得劲。就像一个习惯了使用黑色牙刷蓝白牙膏的人忽然间发现便利店里只剩下了一块儿洗衣皂了一样,阶段性的难受和别扭总会适时的涌上心头,在他的背后抓呀抓呀的一路向下,最后让你挺胸抬头,下意识的勒紧了裤腰带。
好在戒烟的人总有口香糖可以过一过自己嘴和手时刻闲不住的后遗瘾,艾德现在的生活虽然大部分时候——大部分时候都很无聊,但总还是有机会让他感觉到一些类似过去一样的旧时光开着没有机车拍照的太空客船向着他飞速撞过来,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穿着一条花纹短裤抱着充气儿的海豚一头栽进星球表面的液态甲烷池子里面。
侦探万岁。
想到开心的地方,艾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笑。然而他这样的反应可让他面前态度和善的新朋友不怎么开心,本来就歪的嘴角撇的更歪了,十指交叉肘部压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拇指相互上下摩擦着快速转动,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身。
艾德感觉到顶在自己后脑上的枪口向前用力的戳了一下,戳的他脑袋向前摆了摆,戳的他回过头不满的看了那貌似不怎么聪明的大个儿一眼。
“真粗鲁。”他说。
“……”
大个儿横肉敦实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有什么表情也不怎么明显,但他的目光还是略微变化了一下,与另一边的小个儿对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那小个儿的身体一直在微微的发抖,好像被一只老鼠给塞进了冰箱冷冻室的猫。
而在艾德的对面,墨镜男嘴角往上大咧了咧。
“妈的,”他不知是开心还是气恼的哼了一声,“又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做过手术,半边拉都是钛合金的。”艾德敲了敲自己左半边的脑壳,“如果你想,可以割开我的头皮看看。”
墨镜摆了摆手。“恶心,”他说,没带好气儿,“遇上你真是倒霉。”
“话说清楚。是你的枪顶着我的脑袋,不是我顶着你。”
“而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我把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而我不信。”
墨镜说着,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边的环形沙发。那个好像死人一样躺在上面的大鼻子现在还是好像死人一样的躺在上面一动不动,一点没有苏醒过来的征兆。他那被痛击后红肿的鼻头好像这辈子都不能够再消下去了。
“你应该感谢我。”艾德说,顺着墨镜的墨镜所映方向斜了一眼环形沙发上的兄弟,斜了一眼那被丢在一旁堆了一堆儿的解开的白色绷带,不动声色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我把他从那个狭窄的挤死人的柜子里救了出来,一路轻柔的背到了这里。他很可能和那两具尸体呆了一整夜的时间。”
“半夜。”墨镜机械的说道。
“唔……半夜。”艾德挑动了一下一边的眉角,半睁着眼睛点了点头,“为什么是半夜?他半夜来到这里做什么?给那两口子拉架吗?”
“小心点你的嘴巴,侦探,不要胡乱的瞎猜。对你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