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绷着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他的嗓音响在耳边“中午突然接到你打来的电话,又看见你给我发的短信,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以你对我冷漠的态度,你没道理给我打电话,可你却突然打电话,又发消息说有点事想跟我说,虽然直觉肯定没什么好事,可我还是抱有那么一丝丝可笑的幻想,我想着你心中可能也一丝不舍,或许只是因为某件我没注意到的事,心里有气,但是你今天突然想通了,突然想跟我聊一聊,或者你想跟我提什么条件,只要我能满足你,你可能就会答应我,以后跟我在一起,于是我--”
他又讽刺地笑了笑“于是我抱着那么一丝丝幻想来见你,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突然约我出来见面,跟我说的居然是道别,而且还是这样不留一丝余地的道别,顾笙箫,你……”
“……因为只有彻底舍弃过去一切,我才有可能重获新生。”笙箫打断他,不留一丝情面地说。
重获新生?多么严重的词汇!几近窒息的他深深吸了口气,“顾笙箫,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我以前对你不够好,还是我当初无意间做了什么,不小心伤害了你,才会让你如此决绝,如此坚决地要舍弃我们过去相处的一切?”
以前?
笙箫脑海里又迅速滑过,当初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一幕幕场景,那种痛到几乎死去的感觉,又一次袭上了心头……
……
充满了消毒水味的病房里,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颧骨高高凸起,皮包骨的他满脸褶子,看起来像干枯的树皮,脸部肌肤蜡黄得没有一丝血气,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口鼻处戴着呼吸机,艰难地维持着一丝呼吸,清醒的时候目光痛苦哀伤又浑浊无神,闭着眼沉睡的时候气息显得极其微弱,如果不是病床边的心电图还不断起伏,微弱到近乎没有的气息,会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其实已经离世。他瘦如入鸡爪似的手,手像干枯的树枝,同样枯黄得看不出一丝红润血色,而在那包裹着骨头的手背上,挂吊瓶用来扎针的部位已经是一片乌青,密密麻麻都是细小针孔。
……
那个闷热的8月,在距离人民医院三十多公里外的另一家三甲级医院的肿瘤科室门口,已经瘦若纸片的女孩,逢人就拦上去问“你好,请问你需要肾吗?”
--你好,请问你需要肾吗?我可以捐肾。
以这句话作为开头,已经快要绝望的女孩顶着别人诧异的目光,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解释,说自己的父亲重病,治疗需要花一大笔钱,可家里实在太穷了,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乡下老家花十来万盖的三层大楼房都贱卖了,只卖了两三万,这点钱治疗肺癌杯水车薪,她想要救爸爸,可她只是个刚毕业的穷学生,她没有钱,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捐了自己半个肾,求别人给一笔钱。
“我知道,器官买卖是违法的,可是,”说到这里的女孩已经泣不成声,不断流下的眼泪已经布满了她因为瘦弱而越发显小的巴掌大的脸,她接连打了几个哭嗝,继续哽咽着说,“我现在实在没有办法了,我真的很缺钱,我不想爸爸死……”
……
还是那个闷热如蒸笼的8月,还是长头发的笙箫外出给一家人买饭,路过一家理发店门口,看见店门口写着“高价收长头发”的字样,毅然进去剪了自己一头长头发。
女孩子都爱美,老板娘站在笙箫后面,拿着闪着银光的剪刀,比划着怎么下刀剪,才能剪到更长的头发,又不至于让卖头发的女孩事后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