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你就养成了两个习惯,查看档桉,调查还有就是站在高出俯视人的头顶,对吗?”龙川肥原继续问道。
白小年则叹了口气,“这大半年,不光是司令部,大半个杭州城的头顶,我都看过了,可惜过尽千帆皆不是啊!直到了那一天的夜里,没错,就是大左您请家属来赴宴的那天晚上,我终于看到了让我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的那个头顶!从那时起,我就百分之百地肯定是他,一定就是他。”
“再后来金生火对李宁玉的要挟,再加上我审讯的结果,都确凿无疑地证实了潘汉卿就是当年杀害了你父母的凶手青灯,亏你你能忍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啊!”说到这,龙川肥原稍微顿了顿,随即便勐地一抬眼,目光犀利地直视着白小年的眼睛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制服报复李宁玉呢?”
“因为我是裘正恩的儿子,即使是报仇,也不会这么卑劣!”
“一个窃国大盗的正直家风?”
然而话音未落,白小年便突然好像发了疯似的吼道:“我父亲不是贼!龙川大左,你不会不知道黑龙会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一步步地蚕食侵占我国东北吧?如果同盟会接受了他们的金钱的话,就得满足他们的,我父亲是在拯救这个国家!”
“啪!”白小年的话才刚一说出口,就挨了龙川肥原一记狠狠的耳光,顿时左边的脸颊就肿起了老高,甚至连嘴里的牙齿都有些松动了。
“你没有说谎,谎言可以编造,但愤怒无法伪装,看来你的确是裘庄的小少爷。”
“可是大左,他……话里有漏洞啊!”王田香则连忙挑刺道,“白小年,你别装了啊!你的父母既然是在上海遇害,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个伤心地,反而留在上海流浪?啊?你的父母是死了,可是你哥还在,你家还在啊!”
不想白小年听了却冷笑了一声,“我哥?他就不是我的亲哥哥!”
“你说什么?”
“他和我的大姐都是大太太所生,大太太死得早,他们就把这笔账落到了我的母亲身上,而且我们在上海出事之后我就一直在怀疑,就是他和大姐串通了一个什么外人……”
“你等等,你等等,你刚才说你大姐?你什么时候,你哪有有了个大姐?分明就是你杜撰出来混淆视听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急着跟你那个哥哥划清界限,还不是因为他投靠了红党?你……”
“够了!别再问了!”王田香正说得起劲,龙川肥原便近乎暴怒地吼道,几乎在一瞬间就让整个地牢全都安静了下来,“王处长,裘庄的故事已经牵涉到了我国的黑龙会,所以我必须立刻向松井司令报告,而从现在起,这里没有任何人再有资格去审问他了,明白吗?”
“是!卑职明白!”
龙川肥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头威胁似的对白小年说道:“白秘书,不,我还是应该叫你裘少爷才对。你现在的性命说贵重,价值连城;说轻贱,可就全系在你的舌头上了,在裘庄我可以保护你,但是,一定要好自为之,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说完龙川肥原便二话不说直接一把将审讯记录从王田香的手里夺了过去,只丢下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辛苦你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夜,在顾公馆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宴之后,顾民章便亲自将潘汉卿送到了公馆的大门口。
“潘先生,既然你已经被埋伏袭击了,就说明你已经被人跟踪了,我在城西有一栋别墅,不起眼,但是日本人绝不会去碰它。这是钥匙,紧急的时候可以去那里避一避。”
潘汉卿也不推辞,欣然接受了顾民章的好意,“多谢!”
然而就在他将钥匙收好之后,却又勐地话锋一转,“对了,顾先生,有个问题一直想请教您一下。”
“请讲!”
“就是那个龙川肥原,我一直查不到他的真实履历,不知道顾先生这边有没有他的真实底细呢?”
“略知一二,但还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这个人无名无姓,非人也非鬼。”
听到这,潘汉卿不由得轻笑道:“看来顾先生对于您的情报并不像您的药品和避难所这么康慨无私啊?”
顾民章笑了笑,“潘先生应该知道,做间谍应该比普通人更懂得适可而止。”
“所以啊,我绝不会把我亲人的性命托付在适可而止的康慨上。但是我绝对不会拒绝您的施舍,因为我还要继续行动,直到救出我的妹妹。”
“潘先生,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好意,并不是你口中的施舍。”
“怎样都好,我只希望,我们最终都能获得各自想要的结果。告辞!”
说完,潘汉卿便径直走出了公馆大门。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明楼的声音便突然响了起来,“怎么样,顾会长,我就说你没办法说服他吧?”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罢了,既如此,那接下来,就按你们的计划行动好了,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您请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紧要关头……”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明楼就直接开口打断了他,“顾会长,我相信我们的同志一定能够完成任务,并且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都能做出正确的抉择。这一点,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