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打进到裘庄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个秘密迟早是会暴露的。连金生火都能看出的破绽,自然也瞒不过龙川大左,不过,请您免掉上刑的功夫,我绝不会是老鬼!”
“那就说服我,或者向我证明假夫妻……跟老鬼毫无关系!”
“那就请大左随意动刑好了,假扮夫妻的原因,我是不会说的。”
“好,既如此,那就请李上校在脱掉一件衣服吧!”
话音未落,李宁玉便毫不犹豫地脱掉了自己的鞋子,又仔细地摆放在了脚边,“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只要是你身上的衣物都可以。”说到这,龙川肥原便勐地话锋一转,“李上校,实不相瞒,这吴大队身上的嫌疑之一,就是白小年默写的那个功劳簿,杀蒋不杀红。司令部里传言,吴大队长之所以立功多,爬得快,完全是由于李上校暗地里将情报处破译的情报,泄露给了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杀蒋不杀红,就该有另外一种解释了。”
“大左,在我看来,您这样的推理,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哦,是吗?那就请李上校好好地替我解解惑吧!”
“敢问大左,是否清楚活跃在沪宁杭地区的那些红党的来路?”
“这沪宁杭地区本就是各方间谍特工最主要的角力战场,自然是鱼龙混杂了,不过要说其中的绝大部分,一般都来自于现如今依旧活跃在苏北的新四军,以及那个被他们叫做华中局的组织了。”
“大左不愧是特务机关的副机关长,您说的没错,可众所周知,当初的皖南事件,让新四军和华中局都遭受到了史无前例的重创,如此庞大的队伍想要在段时间恢复工作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情报截获的与红党有关的情报自然也就急剧减少,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再说司令部里所有的抓捕任务,都要经过司令的批准,钱司令是如此,张司令亦是如此,所以能解开大左这个疑问的,我想不应该是我,而是钱司令和张司令。”
“说得好!那么下一个问题,李上校,你既然跟潘汉卿是假夫妻,但他却吃你和吴大队的醋,大闹司令部,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你们两个设的局,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你为什么要赌上自己的名誉,自导自演这样一出戏呢?”
“这很难理解吗?正因为我们是假夫妻,妻子有外遇的嫌疑,如果丈夫不闻不问,不会太惹人怀疑了吗?”
不想话音未落,龙川肥原便一脸失望地说道:“我还以为李上校会换一个说法,没想到这一盘,红党的特工还是落了俗套!老是搞什么假夫妻。”
“听大左的语气,好像已经认定了我就是老鬼?”
“如果李上校继续用这样的态度来回答我的问题,那可就不是‘好像’了。有人说这审讯就好像是一个赌局,而审讯的双方,就是赌桌上的两个对手,这样的观点,李上校赞同么?”
“虽然就这样简单粗暴地进行类比多少有些不严谨,但多少也是有些道理的。”
“既如此,那如果我们就把这场审讯当做一个赌局的话,李上校的牌势可不怎么好啊,这样下去可是会一败涂地的呀!”
李宁玉听了却只是笑了笑,“大左,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那句话,在底牌没有揭开之前,谁胜谁负就依旧还是个未知之数。”
“这么说,李上校的底牌,就是老潘吗?你那个假丈夫?”
然而面对这样的疑问,李宁玉却选择了沉默。
龙川肥原见状也不恼,反而好像早就料到李宁玉会如此似的继续说道:“我相信,李上校这个老鬼,绝不会自己招供,所以我就提前做了一些准备,这会儿王处长正带着人去你家里,希望待会儿你的那张底牌被我绑到刑架上的时候,也能像现在一样,神态自若地跟我说话。我听说你们红党,特别的相互爱护,视自己的同志如父母,不,应该是比自己的孩子还要亲。”
“你错了,龙川大左,能被对方利用的,从来不会是自己的底牌。”
“随你怎么说都好,但是这个赌局进行到这里,李上校觉得自己还有多大的概率能够赢我呢?”
“赌桌之上只有两个概率,百分之百,或者是零。”李宁玉毫不客气地纠正道。
“不错,就像这裘庄猎场,也只有两个结果,生或死!”
正说着,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王田香便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先是诧异地偷瞄了一眼上身只剩下了一间衬衫的李宁玉,然后才勐地回过神来报告道:“大左,我回来了。”
然而龙川肥原却先是看了一眼他的身后,随即便紧皱着眉头问道:“人呢?”
“卑……卑职无能,让那家伙给跑了!不过……不过人虽然没抓着,但卑职还是发现了一些……一些可疑之处。”
“说!”
“这个潘汉卿,反追踪的能力极强,故意造成跟人接头的假象,分散我们人的视线,消耗人手。大左,请问我能不能……问李上校几句话?”
此刻的龙川肥原几乎已经快要被气炸了,可即便如此,却还是强压着怒火,咬着牙说道:“问吧!”
“是!”王田香听了赶忙打了一个立正,随即便走到李宁玉的面前问道,“李上校,你的家,两间房,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什么都不缺,可为什么我的手下在那里一点你那个假丈夫的个人痕迹都找不到?他是个翻译,而且曾经是英国大使身边的高级翻译,做学问的,怎么会一个自己写过的字都找不到?这该如何解释呢,李上校?”
然而面对王田香的质问,李宁玉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倒是龙川肥原来了兴致,“你是说,潘汉卿在自己的家里没有留下任何字迹?”
“是,不仅如此,二十分钟前,他还打电话到英国驻华大使馆档桉室,那边的兄弟帮我查到,这个潘汉卿,当年在大使馆做翻译的时候,也一个汉字都没有写过,在我看来,这个潘汉卿可不简单呀!他一定是在混入英国大使馆之前,就有过做间谍的底子,所以才如此刻意隐瞒自己的笔迹,卑职甚至怀疑,那张字条就是他模彷吴志国的笔迹写的!这样一来,既撇清了自己的干系,还可以除掉自己的情敌,真是一石二鸟啊!”
不想话音未落,李宁玉便终于忍不住说道:“王处长,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你就已经自相矛盾了,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