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天空飘起了细雨,珍珠似得雨珠顺着瓦檐淌下,打在竹叶芭蕉上。淅沥沥的雨声,连成一片,透过半开的窗户传到屋内,门前两盏琉璃灯随风轻曳着。
裴重熙来的时候,桓儇捧了卷书在窗边翻阅。被风吹得摇曳不定的烛火映在她脸上,如同覆了层轻纱般,虚虚渺渺的看不真切。
止步在垂下的帘幔前,裴重熙眼中一点点蓄起寂寥。伸手想要掀开帘幔,却顿在咫尺处。他就这样隔着帘幔,静静看着桓儇。
“熙公子。”
刚翻到下一页的桓儇,听见白月的声音,寻声望去。
瞥见裴重熙直愣愣地站在帘外,桓儇以书挡着唇,笑道:“为什么不进来?”
“我唤了你。你看得太投入,没听见。”说着裴重熙掀帘入内,敛衣坐到她身边。倾唇,柔昵一笑,“有事耽搁了一阵,这才回来晚了。”
潮意裹着龙涎香的味道窜入鼻中。桓儇扬首,目光顿在裴重熙侧脸上,忽而直起身凑近他,珠瞳中幽光流转。
“身上湿漉漉的,先去沐浴吧。”桓儇从容落座,温声道。
“好。”
没反驳她,裴重熙十分顺从地走向偏殿的浴池。
搁下手中的书,桓儇看向徐姑姑,“传膳吧。”
等裴重熙从浴池里传来,桓儇已经坐在了食案边。她以手撑着额头,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看着带着一身水汽和香气出来的裴重熙,弯了弯唇。
见她这般,裴重熙挽唇,“阿妩是在打量我的体格有没有变化么?”
“我只是在想何时能将你看腻。”桓儇收回目光,轻轻抚着手旁的钧窑青瓷执壶。
斟酌一会,她起身走到不远处的紫檀木架上,取了两个海棠蕉叶冻石杯下来。就着烛光细瞧了一会,方才走回原处。
“这是前几日尚宫局送来的西市腔,尝尝看。”
桓儇持着壶,各自斟了两盏。一盏推到裴重熙眼前,一盏留给她自己。
玉碗盛琥珀。海棠色泽的杯子衬得盏中酒,越发诱人。持盏轻嗅,裴重熙眼露赞赏。
“我和温家不日就要动手,你走了倒也不错。”桓儇眼波微动,唇梢却抿成一条直线。
她无法预料到自己和温家这一战,结局如何。倘若她不幸落败,虽然不能保全所有人,但是至少能够保住裴重熙。再有她布下的线,也不会将裴重熙卷入其中。
闻言裴重熙微愕,无奈一笑,“我不怕温家。你放心,我会尽早赶回来。”
他没想到桓儇居然希望自己离开。可他怎么能离开呢?他之所以要离开,只是想赶去做他步下的最后一步棋。只要温家一倾覆,那最后一子就得落下。他怕来不及。
“你放心去。指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便是你我逍遥太平的日子。”桓儇冁然莞尔,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届时你可得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