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鲍承先的来意,范永斗也心知肚明。
其实从最初范氏的货物被劫,他就隐隐有些怀疑,他们范氏商号与蒙古诸部有着良好的交易基础,其实,蒙古人是不会主动袭击汉人商队的。
蒙古人其实也不傻,杀鸡取卵的道理他们也懂,只要汉人商队在蒙古草原上被劫,汉人肯定不敢出关做生意,将来蒙古人就无法购买到足够的生活物资,烤羊肉如果没有盐和香料,那根本就没有办法下咽。更何况,蒙古草原上常年不见蔬菜,身体缺乏维生素,容易得肛肠类的疾病,没有茶叶,他们更加痛苦不堪。
为此,蒙古人不仅不会主动袭击或劫掠汉人商队,甚至愿意主动保护商队成员,从而达到他们维持商道顺畅的目的。在明末或者说明朝中后期出关的大明商队,最大的威胁,其实并不是人。
而是塞外的天气和地形,以及无处不在的狼群。这才是最让商队头疼的地方。
可是范永斗的商队最劫,直到得知林丹汗在察哈尔和喀尔喀蒙古诸部大开杀戒,这才让范永斗意识到,他其实遇到了一个疯子,林丹汗自知难以抵抗皇太极,这才会做一锤子买卖。在这种情况下,林丹汗根本就不在意以后的事情。
甚至说,林丹汗更喜欢用这种方式,杜绝或减少大明商队的出关次数,从而给喀尔喀以及察哈尔蒙古造成更多更大的麻烦。
范永斗不知道是,他其实错怪人了。袭击范氏商队以及所有晋商的人,并不是林丹汗,而是刘明遇,事实上,为了走漏消息,刘明遇让猎奇兵在袭击商队的时候,必须做到不放跑一个活口,当然并不是把所有人的杀掉。
现在的大宁缺人比缺血还严重,无论是谁的人,这其实都不重要,哪怕不配合,直接扔到煤矿或铁矿里,再不济那也是石灰矿或者水泥场里,不累别说出来。现在草原上的商队已经非常稀少了,猎骑兵比最开始的劫持商队,开始从事劫人的活了。
他们或是化妆成建奴麾下的蒙古人,深入沈阳、抚顺地区,将建奴俘虏的大明百姓劫走,这些在建奴手里过得生不如死的大明百姓,自然愿意跟着蒙古人走,只要送到大宁,恢复一段时间,就可以从事新的工作。
范永斗的这个判断失误,让他蒙受了更大的损失,他以为是林丹汗动的手,所以在皇太极派兵攻打林丹汗时,范永斗就将从宽河购买的兵器、钢铁和火药之类的东西,装上大车,一路送往沈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刘明遇的猎骑兵不仅仅多了两千多名人力的进账,还多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的缴获。范永斗只是认为自己倒霉,压根就没有想到刘明遇身上。
毕竟,在刘明遇麾下的猎骑兵充当的黑手套的事情,并没有人知道,甚至说,现在的猎骑兵士兵,本身并不知道他们为谁效力,知道的真相的,只有何大清、萨力布等寥寥几人而已。
原本从大同蔚县到沈阳的有两千多里,这支商道已经非常成熟了,他们往北从蒙古人的势力范围内走不通,往南,贴着长城防线走,一样走不通。
直到范永斗试探性的从关内走,经山海关,前往辽东,这条商路终于打通了,可惜的是,这条商路很大一部分范围都在关宁军的范围内,这条商队要想彻底走通,必须把关宁军喂饱,但是关宁军却不讲江湖规矩,而是直接把这些货物买下来,他们自己与建奴交易,取得最大的一块利润。
这样失去与建奴直接交易的机会,等于把自己的咽喉和命脉交到别人手中,这是范永斗不愿意干的事情,在不曾意间,范永斗发现了刘明遇的与众不同之处。
他既不像关宁宁那样贪婪,也不像其他文臣一样,鄙视商人,也不像江南官僚资本主义视晋商为大敌,总之,刘明遇既重商,也尊重商人,而且还组织商人参加政治会议,与官员同台而坐。
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刘明遇的地盘里,即使是林丹汗的人也要老老实实,犯了法要被司法局处罚,该判什么罪就判什么罪,一点儿也不惯着他们。
林丹汗的人在大宁境内可不敢放肆,据说在二月份的时候,一名林丹汗的麾下的苏木,喝点小酒雇佣了大宁的一名车夫,由于双方语言不通,发生了误会。车夫带着这名蒙古苏木沿着七合营一路东进,抵达富峪县城。
这名蒙古苏木拒不愿意支付车费,车夫告到县城,司法局的官员在查明事由之后,罚令这名苏木三倍罚金,补偿给车夫。事后,这名蒙古苏木气不过,带着自己的麾下的二三百蒙古骑兵,前往这名车夫所居住的村落,准备找回场子。
结果不曾想,那名车夫一点也不怵这名蒙古苏木,车夫拿出一枚信号弹一拉,嗖的一声,一道红光尖啸着冲起两三百米高,十里可见。蒙古苏木还没见过这样的东东,不明所以,傻愣愣的看着。
不多时,南边一个村子里也有一点红光火流星似的冲天而起,接着就是密集的锣声。
这下苏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苏木一脚将发信号的那个车夫踹倒,怒骂道:“狗东西,竟敢通风报信!”
车夫毫不畏惧,倔强的与苏木对视:“这里是大宁,是我们的地盘,容不得你们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