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平把围巾随便一裹,抱着比他脑袋还大的一束白菊,着急地跳下车,指着后排座位,“那个那个,那两本书帮我带上。”
林澈个子高,手长脚长的,哪怕系着安全带,他反手就能拿到后座上的东西,一点都不费劲。
林澈穿了一件深卡其色的皮衣,两人沿着石台阶往陵园里走,薄薄的一层积雪上,留下两串脚印。
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在陵园的一个角落里,周欣羽黑白色的照片贴在白色的墓碑上。
林澈认出那是周欣羽大学的入学证件照,他在资料上看到过。
照片上正值花季的少女,笑得开心,眼神干净。那时候的周欣羽,还没有经历那场炼狱一样的感情,没有被抑郁症折磨得憔悴不堪,充满希望,满心美好。周欣羽爷爷奶奶选这张照片,也是希望孙女的笑容可以停留在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吧。
早上大概有人来过,墓碑上的积雪被清扫过,前面放了两束新鲜的白色菊花。
周乐平盯着墓碑看了好几分钟,抬起袖子擦了一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蹲下身开始从双肩包里翻东西,蛋糕,炸鸡,棒棒糖,哈密瓜,冰淇淋,还有两杯奶茶。
林澈微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经常跟着舅妈去看舅舅的时候学会的。
祭奠的时候,好像人们都会习惯性地带些东西,与其说是给死去的人准备的,倒不如说是为了抚慰活着的人,活着的人用这些东西寄托思念。
周乐平戳开两杯奶茶,一杯放在墓前,一杯握在手里,“姐,你的少糖去冰,我没记错吧?对了,上次你没买到的那两本书,老板补货了,我都给你带来了。
周乐平翻开其中一本,“我昨晚看了一半,有些问题不明白,要是你还活着就好了,我们就能一起讨论……”
说着,周乐平吸了吸鼻子,把头扭朝一边,把脸埋在手臂里擦了擦眼泪,不知道这眼泪他是不想让林澈看到,还是不想让周欣羽看到。
林澈对着墓碑鞠了个躬,揉了揉周乐平的脑袋,“我去你爸那儿了。”
周嘉光的墓,也在这。
每当有新的案子破了,或者有心事的时候,林澈都会过来,坐在墓碑前和舅舅说说话,就像小时候那样。
周嘉光牺牲后,按照省厅的意思,本来是要把人安葬在烈士陵园的,但宋莹坚决反对,她挺着大肚子,大哭着说她不想要这样的光荣,只想要她的丈夫,看得人揪心。
家里人商量后,在青山陵园买了一块很小的墓地,黑色的花岗岩普普通通地矗立在一排排整齐的墓碑中,毫不起眼。他是守护人民的英雄,他也是丈夫,是儿子,是离成为父亲还有四个多月的普通人。
“嗯,我一会去找你。”
周乐平说着,把双肩包递给林澈,“我妈让带来的。”
林澈背着双肩包,踏着薄雪,往陵园的更深处走,他修长高大的身影融在一片青白色之中,就像一个背着箭筒的勇士,一腔孤勇,向着充满未知的密林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