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的声音,也是隐隐颤抖着。
不知道是林澈的话让沐阳更想爸爸,还是被人放在心里小心疼爱的感觉太催人泪,林澈才说完,沐阳眼前的水雾更浓重几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滴滴砸在林澈手背上,滚烫灼人。
沐阳松开紧攥着的外套,两只冰凉颤抖的小手,主动握住林澈的手,继续往下说。
“确定我没事,只是被吓到了,我爸才发现倒在柜子旁边的杨大伯不会动了,他蹲下去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那个人又回来了,他用砸死杨大伯的那把锄头,把我爸也打倒在地,我以为我爸也要死了,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或许就是因为我没出声,躺在床上像死了一样,才能活下来吧……”
“他去拿着砍柴刀和菜刀,还有装化肥的蛇皮口袋回来,我看着他划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杨大伯的背上画下这个图案,然后他举起砍柴刀,像集市上猪肉摊的老板,把肉剁成一块一块的,他的后背上也有这个图案,随着他的动作,这个图案像是会动的一张怪脸,死死盯着我,好像下一秒就会从他的背上飞下来把我吃掉,我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杨大伯的脸正对着床,我看着他从一个人,变成一堆肉块,血流了一地,红彤彤的,那天照进屋子的夕阳,也是血红血红的……”
“他把肉块装进蛇皮口袋,拖着去了后院,一袋又一袋,蛇皮口袋还剩好几个,我知道那是给我爸准备的。”
“还好这时候我妈来了。”
沐阳吸了吸鼻子,“我病情稳定后,我妈告诉我,那头她做好饭,一直不见我和我爸回去,就过来杨大伯家喊人。大力跟她说我闹着要吃冰淇淋,我爸就带我去镇上买了,还说他在杀鸡,一会给我家送一碗鸡汤去。”
“我爸一直很疼我,我也不是第一次闹着要去镇上买冰淇淋了,所以我妈也没多想,就回去了。或许就是我妈来这一趟,救了我爸一命。这个大力把我爸推到地上的血滩里,滚了两圈,又把砍柴刀塞进我爸手里,拿走了他自己所有的东西,趁着太阳落山,赶紧跑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但我却能看到红彤彤的血,我就这样看着我爸浑身是血躺在木地板上,看他旁边还有一堆没来及装进蛇皮口袋的肉,一直到杨大婶她们吃酒席回来。”
说到这里,沐阳的神情变得有几分木然,“后来,我高烧低烧断断续续,烧了两个多月,打针吃药,人一直迷迷糊糊的,一直到我在禾岑教授那接受治疗,中间这段时间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好像就在那个充满臭味和血腥味的屋子里,一直没出来,我在那张臭烘烘的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一直醒不过来。”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警察其实找过我,但我不说话,没有反应,完全无法沟通,警察每来一次,我又会连着高烧几天,好几次都烧得浑身抽抽说胡话,村里好些老人都说,我是鬼上身,活不长了。”
“后来我爸决定认罪,一是因为杨大婶家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口咬定就是我爸杀的杨大伯,说大力早两天就已经和他家辞工离开了。加上我爸身上的血,砍柴刀上的指纹,他嫌疑很大。二是我爸扯了杨大伯一把,他觉得自己可能确实误杀了人。最重要的,他是为了让案子赶紧结束,为了让我不再受刺激,为了让我妈能有精力带我去看病,为了不让人知道,我差点被猥亵……他都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