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想到两人会再次在这个光线暗淡的墙壁处遇见,少年这次没有蹲坐在台阶上而是站在台阶前,在看到林衙时的身体因为惊讶明显颤动了一下,少年主动开口喊了老师,林衙听不出那是种什么意味包含在里边,反正不是上次的不开心。
“怎么,这次是愿意说出来了?”
少年知是对方在借上次的事调侃他却并不恼,安安分分反驳说没有。
“给。”林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去,“科学研究吃糖会叫人开心。”
“谢谢。”少年想都没想就接了过来,张口还要说些什么,又觉着不妥,便又道了声谢急匆匆转身走了。
原来一根糖就能哄好了。林衙笑出声来,果然是个小朋友。
隋诏宝贝般的将那根糖用纸包了放进书包内侧口袋里,刚拉好拉链同桌就凑过来喊他放学后去吃小火锅,隋诏心情好,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其实那天是因为家里的事隋诏才跑去小角落里蹲着难过的。他爸是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山海盛家的老总隋远山,在隋诏七岁那年父母离了婚,母亲坚决不愿养他,办完离婚手续第二天就迫不及待跟着男人跑到国外去了,法院无奈把抚养权判给了父方,而隋远山很快又娶了个比他小二十多岁新老婆。新老婆不很待见隋诏,特别是在人前人后有两副面孔,隋远山在跟前的时候喊的是小诏,不在跟前了正眼都不瞧人一下,那隋远山背后又没长眼睛,更何况他对这个年轻貌美的新进老婆疼的不得了,对比那原本就是硬塞的儿子,有些事看见看不见的也就不重要了。
第二年新老婆又生了个儿子,隋诏就更是靠边站了。等他长到十二岁,更懂了人事,实在是待不下去家里了,就搬去跟着姥姥一起住,一年能有个三四次见到隋远山,不过生活费还是从隋远山那里拿。因为隋诏从小学习成绩就好,年纪前三没掉下来过,他脑子聪明,待人处事方面也做的很好,所以隋远山虽不大亲近这个儿子,但却是看重他的能力,在钱财方面从没有过短缺。隋诏本身呢,跟他爸感情不深,原本是不想跟家里有过多联系的,但是考虑到生活在一起年岁近七十的姥姥,为了她老人家能过得好些,隋诏也就不推辞了。
本来就这么着过,大家都相安无事,偏偏那新老婆吹了枕边风,说隋诏不在家里生活叫外人看着不好,要接回来祝隋远山说好啊,一家人在一起正好还能培养下感情,愣不知新老婆的真实想法是舍不得他每月给隋诏打的一大笔钱。
隋诏接到这个消息自然是不愿的,那个家他一点也不想回去,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冷冰冰的,住着煎熬。何况姥姥年纪也大了,需要人照顾,隋诏怎么着也不能在这时候离了老人家。因为态度很坚决,说话语气又生硬,隋远山被气得不轻,大骂隋诏不识抬举,怒火顺带着牵到了老太太身上,说他自己跟这个老太婆没有任何关系,隋诏现在却为了其跟他老子对着干,如此云云,加上新老婆还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的,反正最后大家不欢而散。隋诏因为不想在姥姥面前哭害老太太担心,便只能趁着学校上课时候躲在四下无人的小角落里偷偷难过。
那天早在林衙来之前隋诏已经大哭过一场,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但是年轻教师那轻声细语的几句关怀惹得他又忍不住流眼泪。姥姥那边因为隋诏一直保持笑脸,老人家也察觉不到什么,但是这次的事情使得隋诏从小到大压在心底的情绪一股脑儿地全都翻了上来,他终是崩不祝想来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这样对他了,这般温柔细致的语气本不会再出现在隋诏的生活里,可是巧合总在不经意间才有的,林衙很平常的几句话对此刻的隋诏来说近乎致命,少年人没有因为被异性看见哭鼻子而感到失了男子气概,相反,隋诏如此庆幸他们的遇见。
这位年轻的教师,对,还是他们班的化学老师,在平常一天的平常时刻,以几句平常的问话在少年心中砸下了不平常的痕迹,名为‘喜欢’。
姚其申这边刚从墓园里出来就收到了杜若发来的消息,说是周末有事,不能跟她一起去逛街了。说起来杜若最近确实很忙,大概是年关将至,学校事多。
冬日里的阳光最是难得,此番时节温度虽然低,但太阳尽力撒下来的暖意还是能驱散走身体由内到外的寒气,笼着人通体舒畅许多,她又回头看了眼,黑乎乎的墓碑林中间竖着一株热烈的向日葵,姚其申不禁诧异,它怎么能在冰霜布满的寒冬绽放至此。
先一步过来的手指帮忙按了‘7’的数字,姚其申这会儿不得不抬头了。
“谢谢。”她心里想的其实是惊讶的表情,可实际上做出来却是一个咧嘴的笑脸。
你怎么......我还以为你要干嘛呢。
不是,我知道她要去七楼。
不知为何心口开始发闷,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姚其申烦躁地拉扯着袖子上的纽扣,咬紧牙关迫使自己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