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一张金、红两色的请柬,不过这张请柬和普通的请柬不一样,里面的内容更像是一份战书。
请柬是给保得利的,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已经忘了这件事。
“跑狗?我答应过和别人用狗来打赌?”保得利瞪着眼问旁边的跟班。
保得利身边总有一群跟班,数量最多的时候有将近二十人,眼前只有五、六人,这些跟班的记性显然要比他好得多。
“您忘了?一个多月前,您在舍利谢宫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做过这样的约定,当时在场的有弗朗西斯科小姐、贝尔蒂利亚小姐和多拉蕾丝小姐。”一个跟班连忙说道。
保得利的记性不好,但是对约会的事却很在意,一听就想起来,他轻拍一下脑袋:“啊!是那个约定,好像赢的人可以和任何一位小姐约会,那位小姐不能拒绝。”
“您什么都没准备吧,恐怕赢不了,还是推了吧。”那个跟班善意地提醒道。
保得利犹豫起来,他确实不想输,一想到对方赢的话,就有权力和他喜欢的小姐约会,这让他很不爽。但是他又不能拒绝,要不然以后就别在这个圈子混。
“什么狗跑得最快?”保得利问道。
众位跟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长相很老气的人不太肯定地说道:“应该是猎兔犬吧?”
“那还等什么?给我弄一批猎兔犬来,让它们跑一下,挑出跑得最快的那几只。”保得利大声吼道。
“是、是、是。”跟班们飞也似的跑了。
同样的请柬也送到其他差不多年龄的贵族子弟手中,和舍利谢宫办舞会一样,拉佩也不想得罪任何人,再说这也是为了替跑狗场做宣传,来的人常然越多越好。
但是有一张请柬拉佩必须亲自去送,那就是安博尔·诺德的那张。
此刻拉佩正坐着马车前往安博尔·诺德家,和上一次匆匆忙忙一个人跑过来,不同,这一次他让费德里克过来打声招呼,因此拉佩一到门口,就看到安博尔·诺德一家跑出来迎接他。
安博尔·诺德一家现在对拉佩异常殷勤,不但那两个女人满睑堆笑,就连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也远远地就点头致意。
从马车上下来,拉佩让车夫把一口大箱子搬下来,这是一口很大的箱子,但是重量却不怎么重。
安博尔·诺德一家全都紧盯着那口箱子。
“抱歉,时间稍微久了一些,这是您和您夫人的衣服。”拉佩特意跑过来,不只是为了送请柬,也是为了这东西。
“没关系,没关系。”安博尔·诺德连声说道,紧接着他变得异常兴奋起来,因为他终于不会被人看作是乡巴佬。
这一个多月来,安博尔·诺德也没闲着,完全按照拉佩的提议请了一个礼仪老师,学习身为一个真正的贵族应该懂的一切。<!--PAGE 1-->
“我们进屋再说吧。”安博尔·诺德的妻子急不可耐地说道,她已经等不及想要试穿新衣服。
随后,众人将拉佩让进屋里。
一进屋,安博尔·诺德的两个儿子就问道:“不知道我们的衣服什么时候能够完工?”
拉佩看了安博尔·诺德的小儿子一眼,道:“您的衣服已经在改,新年之前肯定可以完工。”
“那我的呢?”安博尔·诺德的大儿子感觉不妙,忐忑地问道。
“您的体型有点特殊,差不多尺寸的衣服不太好找。”拉佩看了看这个肥得像猪的家伙,很多贵族都是脑满肠肥,但是肥到这种程度的也不多,再加上这家人的遗传,他不但肥,还矮,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圆球。
不管一脸失落的矮胖子,拉佩将注意力转回正急不可耐试穿衣服的安博尔·诺德身上。
“我的跑狗场已经完工,我约了一群人,全都是贵族子弟,您有没有兴趣也一起玩?”拉佩将一张请柬放在桌上。
“能够得到阁下的邀请,是我的荣幸。”安博尔·诺德当然愿意。
这一个多月来,安博尔·诺德也利用自己的一些关系到处钻营,结果全都以失败告终,要么根本就不理睬他,要么就是毫无诚意,有几人一看就知道是掮客,另外两人甚至像骗子,最后他还是觉得拉佩最可靠。
“还有一件事,金的新身份弄得怎么样了?”拉佩轻声问道。
拉佩说的这个“金”,正是他介绍给安博尔·诺德的礼仪老师。
当初安博尔·诺德第一次看到金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拉佩在玩他。
金这个人是个残废,还是一个重度残废,两条腿是瘸的,一只手被砍掉,脸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烧过,到处是烧焦的痕迹和翻卷的疮疤,简直就像是只活鬼,怎么看都不像是精通贵族礼仪的人,但很快安博尔·诺德就发现,金确实有一套,对上流社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想到拉佩拜托他帮金另外搞一个身份,安博尔·诺德大致已经明白,金肯定得罪了什么人,才被对方弄得如此凄惨。
“他那张脸……”安博尔·诺德提醒道,要另外搞一个身份不难,旦是这张脸实在太有“特色”,想让人忘记都难。
“这您用不着多管,一个小小的整容手术就可以搞定。”拉佩最擅长的就是变来变去,他能够改变自己的体型和容貌,改变别人自然更容易。
正说话间,一个样貌如鬼的丑汉拄着拐杖走过来。
拉佩朝着那个人点了点头,道:“我需要你帮忙。”
“如您所愿。”丑汉郑重其事地行个礼,紧接着他朝着安博尔·诺德怒目而视,大声喝骂道:“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首饰全都扔掉,这些东西要式样没式样,要内涵没内涵,要历史没历史,只会让你看上去像个暴发户!”
安博尔·诺德偏偏就吃这一套,不只是他,连他老婆也连忙把身上的首饰取下来,平时在家里她是不戴这些首饰的,今天为了迎接拉佩才特意戴上,没想到反被金臭骂一顿。
丑汉拄着拐杖走到桌子旁,毫不客气地用拐杖在那些首饰堆中扫来扫去,最后指着其中一枚戒指说道:“你戴着这个就可以了。”
“勇敢之心,比雷德安之战结束后,理查德德德德三世专门制作用来奖赏功臣,我记得总共制作了三百五十一枚。”拉佩这段日子可没白混,他在慢慢消化格威尔的记忆。
“注意那条紫色的缎带。”丑汉提醒道。
“抱歉,这居然是一枚一等功勋戒指。”拉佩看了看安博尔·诺德,道:“你的祖上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此时安博尔·诺德腰板挺得笔直,一脸得意的模样。
“不可能和这家有关。比雷德安战役一等功勋拥有者总共十五人,我知道他们每一个后人的情况,其中三家飞黄腾达,另外有七家绝嗣,剩下的五家拥有各自的领地,这十之八九是绝嗣的那七家的东西。”丑汉毫不留情地说道。
安博尔·诺德一脸悻然,他那两个儿子则暗中咬牙,他们总算明白金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凭金的臭嘴,想弄死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金确实有本事,随便一场战役的一等功勋获得者后裔的情况都能够了如指掌,可见金对贵族谱系和传承全都非常清楚。
“我需要你帮我招待一群人,为首的叫保得利,他是……”拉佩说道。
还没等拉佩说完,金就收接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那小子,一个蠢得像猪,长得也像猪的小白痴。”
金对拉佩也谈不上客气。
拉佩耸了耸肩,继续说逍:“还有弗朗西斯科侯爵千金。”
“一个小**,别看外表一本正经,实际上很容易勾引上手,要不我教你两招?”金呵呵笑道,他不笑还好,一笑起来愈发显得狰狞恐怖。
“没必要,因为我已经上手了。”拉佩随口开了一个玩笑。
“身为前辈,我要给你一个忠告,有些事得慢着点,要不然你或许会和我一样。”金提到自己的时候,居然没有丝毫愤怒或者哀伤,还有些洋洋得意。
“我没你那么空闲,我有我的使命。”拉佩拍了拍金的肩膀。
“没意思,你和那家伙一样无趣。”金摆了摆手。
“不说这些了,快点搞定这里的事,我还要帮你做手术。虽然只是一个小手术,但是需要时间。”拉佩专门来跑一趟,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金。
“那还等什么?”金突然大吼一声,一把将旁边的管家抓过来,道:“去把所有的饰品、鞋子和帽子都拿过来。”
紧接着,金一瘸一拐地朝着一间房间走去。
“他这是在做什么?”拉佩很疑惑地问道。
“他可能是要帮我挑搭配的衣服。”安博尔·诺德连忙回答,紧接着又加了一句:“那是我的房间。”
“所有的房间他随便都能进?所有的东西他随便都能拿?”拉佩颇为吃惊地问道:“你不担心他手脚不干净?”
“这怎么可能?他是你介绍来的人。”安博尔·诺德趁机恭维拉佩一句。
“我家的东西他未必看得上眼。”安博尔·诺德的大儿子酸溜溜地说道。
“那倒是。”拉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拉佩这个回答让安博尔·诺德一家人吐血,但是他们又没办法反驳。
“我得告辞了,别忘了,三天之后……”拉佩说道。
“我绝对会趁早到场。”安博尔·诺德连忙说道。
三天之后正是星期日,往跑狗场的方向变得异常热闹,一大清早那里已经人山人海,大部分人是来看热闹的,只冲着不要门票就吸引一大批人。
和跑马场相比,这座跑狗场要小得多,从外表来看,跑狗场完全是在模仿跑马场,这里同样有很多门,不过所有门全都写着出口,只有正面是入口,这是妮娜的建议。
不收门票就必须限制观看者的人数,马内无所事事的闲人很多,如果完全开放,天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项举措当然引起很多人的不满,许多不愿意排队的人站在一旁骂骂咧咧,不过没人敢随意乱动,因为每一个出口都站着警察,而且不只一位。
和跑马场一样,这里的入口也用栏杆隔成一条绕来绕去的小径,人们排队鱼贯而入。
最早来的一批人已经进去,这些人看到里面的景象全都一愣。
论规模,跑狗场绝对不能和跑马场比,跑马场长度相当于五六座街区,宽度相当于一座街区,而这里宽不过三十尺,只有跑马场的三分之一,长度也不及跑马场,只有三百尺左右。两边同样也是阶梯型的座位,不过跑马场那边是普通的阶梯,这里却如同歌剧院,有上、下两层,普通人当然只能坐在下面这一层,上面那一层暂时空着。
跑狗场与跑马场最大的不同,就是跑狗场头顶上那个巨大玻璃穹顶,那是一个巨大的格子框架,上面镶着一块块巴掌大小的玻璃,这其实就是建造暖棚的方法。
整座跑狗场是全封闭的,无论外面刮风、下雨,还是大雪、冰雹,里面都可以正常比赛。
跑马场一个月只能举办两场,这除了都雷德故意而为之外,也和天气有关。很多原本并不看好跑狗场的人,现在也没话可说。
“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去?”
“我们也要上去。”底下开始有人捣乱,他们原本打算诟病跑狗场的简陋,现在这没办法出口。
在二楼的一扇窗户后面,几个人冷冷地看着下面,其中一个人正是拉佩,他的手里拎着魔杖,下面如果有人起哄,他会用魔棒一直,那个人的头顶上立刻会多出一颗旋转的黑色骷髅,不过一般人看不到这个标记。
“让下面的人盯住这帮家伙,看看他们背后都是些什么人。”拉佩冷冷地说道。
“我明白了。”汉德应道。
这段日子,越来越多的手下从塔伦过来,汉德已经不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捉襟见肘,同时他也在马内招人,甚至发现在马内发展比在塔伦更容易,因为马内人多,而且越来越恶化的局势让很多小孩无家可归,只要给口饭吃,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不只是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很多家庭也只勉强能够维持下去,很多早熟的孩子会想办法替父母分担一些压力。
和黑帮不同,汉德只是让那些孩子打探消息或者负责监视,并不需要他们去偷盗和扒窃。因此那些孩子也没有抗拒心,甚至会自己发展下线,因为打探到的情报越多,监视的人越多,从汉德那里得到的钱也越多。
短短一个月,已张情报网就已初步建立起来,其触手遍及马内各个角落。
“宣布下去吧。”拉佩淡淡地说道。
汉德朝着远处打了一个手势。
此时,底下一个人拿着铁皮喇叭大声喊道:“想要去上层观看台的人到我这里报名,上层观看台的票价是一百比绍,只要一百比绍,你们就可以坐在牛皮沙发上欣赏比赛,那里提供免费的望远镜,更有精美的食物和可口的饮料,当然这些都要收费的。”
“一百比绍,抢钱啊!”
“太贵了,如果是十比绍还可以考虑。”
“居然在这里赚钱,谁会花这个冤枉钱?等着亏本吧?”
底下顿时传来一阵嘲讽和谩骂。
不过也有人愿意花这钱,此时有十几个人走到那个拿铁皮喇叭的人面前。
在楼上的那扇窗户后面,拉佩毫无例外地给那十几个人全都打上印记。
“派人盯着他们,这些家伙绝对是来捣乱的。让楼上的护卫全都提高警戒,一旦这些家伙乱说或乱动,就立刻拿下,然后送警察署。”
“罪名是什么?”汉德连忙问道。
“等一会儿贵宾就要来了,这些贵宾全都是大贵族的子女,那帮家伙想要混到上面,明摆着图谋不轨。”拉佩冷笑几声,跟在马克西米·弗朗索瓦身边,他没有学会尊重法律,却学会如何栽赃。
汉德明白,立刻朝着旁边的一个人吩咐几句。
拉佩也没闲着,他转头对妮娜说道:“先上小狗杂耍,接着来两场预赛。”
“我一直不明白你的意图,为什么要安排小狗杂耍这类东西?”妮娜疑惑不解地问道。
拉佩轻声解释道:“我们和跑马场毕竟不同,跑马场是比赛,我们的定位应该是娱乐,再说,跑马场收门票,出去后就得重新买票,所以大家被限制在里面,而我们不收门票,大家可以随便进进出出,没有点吸引人的东西,怎么把他们留在里面?”说到这里,拉佩就看到一个走路迟缓的中年人正朝着这里招手。<!--PAGE 5-->
那是金,此刻的他早已改头换面,还装了一对假腿,只是时间太短,还没完全适应。
“我们的客人已经来了。”拉佩站起身。
在跑狗场的外面,一辆辆马车鱼贯而入,这些马车全都精美华贵,有的马车上还刻着纹章。
原本围拢在跑狗场外面的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他们想象不到会有这么多贵族来捧场,要知道就连跑马场也不是经常有贵族出现,这也让一些想找麻烦的人退缩。
那一辆辆马车径直驶入一个原本被封闭的出入口,这个出入口和别的出入口完全不同,里面有一条长廊,马车驶进去后,车内的人才会下来。
这些人面前是一道很宽的阶梯,红毯铺地,两边的扶手是贴金的,上去后就是上面那一层。
上面那一层的布置完全按照宫廷的标准,或许考虑到来的女孩子会多一些,这里的布置更符合女士的审美观点,所有椅子都上了乳白色的油漆,还用金色油漆勾勒出边条,墙壁和天花板上是异常繁复的浮雕,比起那几座宫殿不遑多让,此时有一群从舍利谢宫借来的侍者正在忙碌着。
这座观看台同样是封闭的,一层轻纱将观看台和外面隔绝开,这既是为了阻挡飞扬的尘土,也是为了隔绝喧嚣和嘈杂,同样也隔断窥视的目光。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符合贵族的派头。
在建造这座跑狗场之前,拉佩特意弄了一批人分析跑马场的缺失。
跑马场并非样样都好,虽然很多贵族对跑马很感兴趣,却很少有贵族去跑马场,特别是那些有身份的贵族,问题就出在阶梯型的看台上。
虽然跑马场有专门为贵族准备的包厢,但是这些包厢和其他看台在同一层,无法突出贵族高人一等的身份,而且那些包厢也缺乏隐蔽性。
建造跑狗场的时候,拉佩持意让人把座位变成上、下两层,两边是隔开的。
事实上,上面那一层也是隔开的,总共隔成五大块,刚才那些付了一百比绍的人全被安排在另外一片区域。
“很不错,比想象中要好很多。”保得利东看看,西望望。
“来一杯怎么样?”拉佩很热情地打招呼,旁边的侍者早已端着酒走过来。
“这里是你的产业吧?你骗不了我。”保得利并不是蠢人,一看到这里的布置,立刻就明白自己上当。
“这是逃避打赌的借口吗?”拉佩问道。
保得利知道自己上当,成为拉佩宣传的手段,但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喝道:“我可没这么说,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
“你的狗呢?”拉佩问道。
保得利朝着后面点了点头,立刻有两个训狗师牵着一群猎兔犬走上来。
“我看别比了,你肯定输。”拉佩摇了摇头,一脸怜悯地说道。
“谁说的?”保得利顿时怒了。<!--PAGE 6-->
“你根本就没花过心思,恐怕这些狗是你这两天搞来的吧?”拉佩轻哼一声,说道:“猎兔犬确实跑得很快,但他们绝对不是跑的最快的狗,甚至连前十都挤不进去。”
保得利的脸顿时青一阵,紫一阵,他相信这话是真的,因为拉佩没必要骗他。不过让他就此认输,显然不可能。
“没跑过,谁能够肯定它们跑不赢?”保得利梗着脖子问道。
“是啊,必须比试一下才知道。”一位伯爵千金在旁边起哄。
“这次就算输了,下一次再赢回来就是,你千万别拿这个借口逃避啊,不然我们会鄙视你的。”另外一位小姐干脆将保得利一军。
帮拉佩说话的人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