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发青年其实一直在思考事情能有什么其他方向,但他知道,没有他也会有别人。用哪把刀无伤大雅,重要的是刀的存在。
虽然在这次任务中动手的是他,还有其他外围成员在这栋楼附近侦查情况。
所以还是会死。
他来的话说不定还能快点。
离开前卡沙夏放了把火,像往常一样,姗姗来迟的警方只能得到“煤气爆炸”的结论。但那个摇摇晃晃的婴儿车还固执地占据着他记忆的一脚。
哪怕灰发青年尽力回想其他记忆,也无法令其消逝。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传来爆炸声。
卡沙夏回过头,精致别墅的上方已经升腾起浓浓烟雾,在上升的途中舒展开来,组成扭曲的通道,似乎要和铅灰色的低垂天幕连接。
而别墅区的安保人员正急匆匆地赶去,绕过他,像溪水绕过顽石。卡沙夏已经放下兜帽,他看上去和任何一位非主流的时髦小年轻无异。挂在耳朵上的联络器比起犯罪组织的通讯设备,更像是无害的蓝牙耳机。
更前面几步,卡沙夏的配车近在咫尺。
“任务完成了,先生。”
“做得很好,卡沙——”
灰发青年直接把联络器扯了下来。
监护人尚未说完的话语扭曲成电流尖叫着的噪音。耳机掉到地上,被碾碎。步其后尘的是衣领上带着摄像头的微型通讯器。
他的另一只手拿出口袋里的钥匙。
卡沙夏发动汽车,黑色的铃木雨燕在马路上疾驰而过。他的玻璃逐渐被模糊——那是雨水,或者说还没成型的雪片。
这个暖冬的第一场雨夹雪终于降临。
…………
卡沙夏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是他受够了。
滚滚车流,红灯,他不想停下,于是换了个方向。往哪里开?或许都可以……盯梢的人早就被甩掉了。这辆车上也没有窃听器或者定位器之类的东西。
但是,能去哪里呢?
灰发青年再次陷入了茫然。
那个摇摇晃晃的婴儿车还在脑海里嘎吱作响,所以他只是凭着感觉在道路上行驶,顺带避开摄像头——这对他而言,几乎是种本能了。
至少现在,那位先生没能找到他。
卡沙夏失焦的纯黑色眼眸盯着自己的仪表盘。红色的图标不断跳动,提示他这辆车的汽油濒临告罄。
若他没有到处跑,而是回到疗养院,路上会经过一个加油站,安排得刚刚好。
但现在则不一样了。
他在车内静坐了一分钟,然后打开车门。
冰冷的雪粒夹杂着雨水倾泻而下,好在有眼镜的遮挡,卡沙夏能看见下坠的灰色天空。他低下头,关上车门,又往前走了几步,全方位地进入雨和雪的洗礼中。
这里哪里?……算了,是哪都不重要。
他凭着感觉随便找了个方向,走了一段路,累了后便坐上街边的长椅。卡沙夏靠在椅背上。以一种不会被雨夹雪灌注到鼻腔里的姿势抬头。
冰冷的水依旧在冲刷着他,带走身体的热度,直至没有热度能带走。但他依旧能睁开眼睛,看见已经在极端天气里扭曲的世界。
灰发青年感受到无尽的虚无从深渊里涌上来,拖拽住他的四肢百骸……
没有兴奋、痛苦或恨意,只有虚无,裹挟着这个冬天冰冷的虚无……他应该被冻住才对,但却相反,卡沙夏感觉自己在被融化。
卡沙夏握住自己的柯尔特,子弹只用了一枚,还剩下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