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云浪连接着看不清边际的大地,起伏在渐变的蔚蓝之中。穹顶的白云极柔软,形状极端庄且轻灵,像一级一级融汇的云梯,通向一扇象牙制的门扉,奔赴海一样的空灵和游鱼一样渐渐升起的一团神火。
“晓看天色等曦……”
她的身影闪烁一下,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她向声音的源头看去。
金色的凉光倾泻在满山的花海中,浸润成一景并不整饬的水彩画。彩色的花与各异的绿色小草在仿若海风一样的温和清凉中轻轻摇晃,安静的像是一片神境。而在神的恩赐中,一个少年正把手伸向那团燃烧的金火。如同在向天国朝圣,祈求着,向往着,最纯贵的神迹。
“行至穷途云起…”
她喃喃道,将手伸向太阳,用手掌包住,再小心翼翼地抓住。
那应该是一个像花一样美好的人。
她握住了金光,已经泪流满面。
曾有一个贫穷的女孩,圣母见她可怜,带她回了天国育养。十四岁那一年,圣母有事外出,要离开女孩几天。担心女孩和天使们在一起无聊,将十三把钥匙交给女孩。告诉她,可以一天用一把钥匙打开天国的门去里面游玩观赏,但切记不可打开第十三扇门。十二扇门看完了,她也就回来了。
女孩十分高兴,第一天,她打开了第一扇门,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鸟语花香,这令她惊奇且欣喜,产生了一种比震撼更加立体的情感。
第二天,她打开了第二扇门,她看到了其他的东西,但已不似第一天一样满足,于是她打开了第三扇门……
第十二天,女孩早已经把十二扇门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初的喜爱和悦享已经无处可寻。她反复摩挲着第十三把钥匙,前十二扇门的奇景她已经见过,第十三扇门的背后藏有什么?圣母为何不让她打开呢?前十二扇门一道比一道美丽神秘,第十三扇门一定装着更不可思议的神迹吧!圣母的嘱咐也同那期盼无处可寻。
她支开了陪伴她的天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最后一扇门——像潘多拉的魔盒一般。
燃烧的烈火立刻伸出他们的火舌向门外挣脱,火尖还绽放着点点星光,在一片完全悬空的蓝天中显得格外刺目。她看着白云被火苗刺穿,吓得立刻关上了门。
但她的小拇指还是沾上了一点火星,立刻变成了金黄色,像太阳的颜色一样。
……
她张开手,放出了手中的金光。
美的像天国的第十三扇门。
天火的美丽和那神秘的金光,确实比前十二扇门要令人着迷感叹更多,但它并不褒扬,这里则不同。
她看着男孩背对着她坐下开始修炼,自己则隐着身向云梯走去。
“谁!”
她不理睬,脑海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气迸发,向着她隐身的地方击去。
她惊讶极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难道不是只有她的姐姐吗?
这个花一样的男孩怎么也能发现她?
她微微侧身,露出身形。
男孩看到对方与自己年龄差不多,连忙收了手,正要抱歉时,却对上她那双湿润的紫黑色眸子,一时间竟然忘了开口。
她眨了下眼睛,本想解释一番,却开口即言“这儿真美不是吗?”
他愣了一秒,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笑容很干净,让她心头一阵悸动,有的人温暖的让人舒服,这个少年,真的像花一样美好。
她走过去在他斜右方坐下,不再开口,只是看着金光渐渐升起。
“晓看天色等曦,行至穷途云起。”
她没来由地想到这句话,眼泪瞬间漫上,她隐忍了许久,终究没有成功。她不肯出声,恐怕惊扰了这份从未有过的安宁。所以一眨眼,眼泪便变成了花瓣上晶莹的露珠。
她喜欢一个人呆着,喜欢安静的森林里升起的薄雾,喜欢看水上的波纹,时间会在上面留下脚印。
但她总被认为是个极度外向的人,然后自我迷茫,明明如此喜欢静的人,为何心行不一呢?
她终于明白了,只是从未遇见过,遇见过这样的自己,真正的自己。假面戴了太久,就把自己给忘了。
她不愿开口,她想,他们还会有很长的时间待在一起。无言的时候,她却听得到他的心神,微弱地颤抖着。
她一回头,他果然在看她。
那双漂亮的眸子没有露出复杂的神情,只是非常明净的与她坦然对视,似乎在等她问上一句,为什么这么没礼貌地盯着她,或是想看她脸上浮现一层晚霞,然后扭过头去眉眼看似平静,却已经悄悄弯起。
但也许出乎了他的意料,也许他也没有什么意料。他从不会盯着人去看,只会让双方尴尬,并无教养。但对于她,没有任何理由的,他的心甚至都没来的及告诉自己,想要看她,就已经这么做了。只是看着她的侧颜,看到她的哀伤。在对视上的那一刻,他拼了命地想要别开头,但却僵在那里,在她的眼中的漩涡里,并不挣扎着沦陷。好像全陷进去了,又好像被什么完全地挡在外面。
她忽而嫣然一笑,提手将长发别在耳朵后面,对他的直白并不阻止,然后再次转过头看向天空。
她能感受到——他感受到了
他们对视时的冲动,血脉都在叫嚣着开口畅聊。
但没有。
她在感知——他在感知
他们只见流动的光影,时间驾驭着空气,从他们的鼻息中穿过,在他们的视线中划出一条流畅的五线谱。
响起是心悦动的曲调。
那是一个,像春风一样温柔,夏花一样美好的人。
流畅的,像诗一样。
清澈的,像泉一样。
这
就是我一直寻找的人
她闭上了眼睛,遮盖住挣扎的神情。
开口吧,开口吧……
他闭上了眼睛,遮盖住挣扎的神情。
开口吧,开口吧……
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
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她以为他们有一辈子那么长,却连一天也没有;
可笑的是,他以为的一辈子,让这一天都陷落于沉默;
她睁开眼;
如果把一天当做一年来过,那他至少浪费了半个秋夏。
他睁开眼;
无法开口的留下,让她用抒怀的序言书写吧。
“我叫灼玥叶,是嫡系中最小的女儿。”她露出淡淡的笑意,像小提琴曲一样的笑意。
“我叫沐鸢,嫡系第九子。”
“沐鸢,真好听,像花一样。”
“你经常来这里吗?”他看着她,里面有着像钢琴曲一样的认真。
“是第一次。”她抬头贪慕地看了一眼天空,“还不是最后一次。”
“你呢?每天都来这里修炼吗?”
他点点头“以前是,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沉默了一下,又看向他,仿佛带着笑,又仿佛哀伤“明天,就要帝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