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并不好看,但依旧语气和婉缓慢“我最讨厌低级的文明,因它庸俗的思想,对高不可攀流露鄙夷。”又如同碾碎骨头一般开口,“一切形式主义都该死。”
他双目流露出一种沉默,似无边星际的沉默。
“你在害怕什么?”
她一瞬瞪大了眼睛,露出哑然或是愤怒“你……”
“你在遮掩什么?”他胁迫一般的开口,逼得她节节败退,“你会输,我笃定你会输。”
他笃定,他才是因。
她避开了对方的眼睛,闪躲着去看已经开始变化的那一株妖异的树。
她的因……找到了……
“你的母土,已经开始变化了,不是吗?”
她沉默了一会,抬头以一种极为坚定甚至于偏执的神色与他的笃定对视“你赢了,但我没输。”
他望进她灰色的眸子,努力找寻紫黑色的痕迹,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大笑出来,随即转身回了房间。
她转身走向母土,巨大的树冠中散发着微弱但冷若冰霜的寒光。她跃上树枝,一颗银白色的星球如同安睡的婴孩,恬静地躺在悬浮的摇篮中。
她流不出眼泪。
婴孩睡着的样子单纯而神圣,与无害相对的寒光自背阴处而起,好像那个世界的阴暗面。像是一把毫无意识的双刃剑,就那么虔诚地生长着。
她难以克制地伸出手,接触到寒光的一刹那,寒光骤亮,她立刻收回手。她低下头,那只手已经被冰刃划破,满覆寒霜。
“王姐……我该怎么做……”她流露出从未被人见过的软弱,瘫靠在树上,无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就一会,真的。”
一觉醒来,已然夜幕降临。她转头看向母土柔和的金光和已经长大不少的婴儿。
她不信邪地伸手去抚摸那颗星球。
这一次,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母土的温度,感受到王血的躁动,感受到王姐微弱的呼吸。
她露出笑意,诚恳的,欣慰的笑意。
“梦语,我回来了。”
她反复按了两次把手,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反锁在门外了——而且是自己房间的门外。
她长吁一口气“穆也说你没吃晚饭,好歹把饭吃了吧。”她把托盘放到地上,自己则靠在门外,盯着过道顶的彩绘玻璃,不知在想什么。
“他引来光隧,露出旁人从未见过的脆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用那种湿漉漉大眼睛看着我,求我,向我乞求安慰。”
他打开门,看见歪在一旁熟睡的女孩。长长的黑发像衣服一般盖在她身上,同样遮住了她一贯的高高在上。只有在这时,她才会表现的像个正常女孩,对这个名词只有现在才能暂时放在她身上。
他轻抱起她,又轻放到床上,落下一吻,无比爱怜地凝视着她。
“王姐,为什么我们的母土像这些低级的生命一样丑陋?”
“我不能回答你,无约……要等因来,才能得到真正的果。”
王姐温柔地笑着,随着王血最后的光芒,化成星光消失于这片低级的土地,飞离她迷茫的目光。
她慌忙抬腿追了上去,穿过昼夜,渡过山河,挨过日月……
星光早已消失,她却无法停止,甚至不知在追逐什么。
“杀了他!”
她隐约听见前方的争执。
“杀了这个魔鬼!”
没有来由的,她走近了人群。
她试着向前挤了挤,愤怒的叫嚣声更大了。
“他一定对那些孩子下了咒,只要和他接触过的孩子,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杀了他!”
“没错!杀了他!”
为首的男子向前两步,慢慢抬起钢叉,毫无表情与怜悯地看向这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如同那不是一个值得被尊敬的生命。她对上那双金黄色眼睛,仿佛藏满怨毒的眼神。
但她看出了无助。
他在辩白冤屈。
她不知道别人说的看的是不是真的,但她相信自己的心。
等她一眨眼,那种哀伤的眼神已经消失不见。他如同魔法的知更鸟羽金色的眼睛中流露出真正的骄傲,对他们不屑,看向她时,则几乎冷漠的疯狂。
那人又向前走了两步,手臂发力,向下猛地刺去——
“不要!”
她冲过去,一把抱住那个孩子。她曾见过这双像神话一样美的眸子,那时他才三四岁。
男人面色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停下来,用那种对待猎物的眼神盯着她看。
她瞄到了身后的飞船,深呼一口气“别杀他,那不是他的问题,他有反社会人格障碍!”
壮汉听她嘟嘟一串自己从没听过的东西,眼中露出迷茫,却依旧盯着她看。
她注意到了对方的肌肉放松不少,至少不是那种攻击的状态。
“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不是什么恶魔诅咒。把他交给我,我能保证治好他,不会再出现那些问题。”
男孩神色微动,看着她的背影。
男人则松了松手中的武器“咱们走。”
她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在她的意识中,她未曾习武,若是男人执意杀他,她也难以幸免。
好在她赌对了,这里正经历着灭世的威胁,人们在高压下突破到了科技的新维度,只要出了能够逃离星球的飞船。但其他方面,正像他们的服饰和武器一样落后。
所以她用那种专业术语唬住对方,这种病,哪里会被治好呢。当然,在这种末世,不会有人愿意耗费时间去参与别人的事情,就不会继续思考,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走,无非是懒得管她。
有人愿意受这个诅咒拖累,正好遂了他们的愿。
她正回头,忽然发现周边的场景变得不一样了。
拉长的光隧,不应存在于世的色彩,流动的空间和停息的时间。
她转过身,眼中泛上一层水雾。
“九殿……”
他只是看向她,这样一个阴郁的人却露出了些暖阳的感觉,看向她的眸子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情谊。
“这是我的异能,在其中时间静止。只有你和我。”
“我知道,我的因。”
他良久不语,似乎在确定什么。终于,他瞪大了眼,露出一点孩子似的惊讶“是你!”
她一时失笑,眼泪也同时划过脸颊“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皱了皱眉“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一点都没变。”
她一愣,正要开口,却忽然惊醒。
“九殿……九殿……”
乌黑的长发衬得她小脸苍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梦呓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