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狠的?”云舒讶然,“是什么?难不成,他还想算计我不成?”
贺兰一脸的讽笑,“那倒不敢算计姑娘,他安排的事情,怎能便宜姑娘了?便宜卢家了?他呀,嘿嘿……,不将女儿当人看。”
“怎么回事?”云舒眯了下眼。
“便是这么回事……”贺兰将看到的,比比划划“说”给云舒听,“封显宏和宫中大内统领陈林暗中勾结,打了一只鹿,这会儿啊,陈林正安排着人放鹿血呢,他对宇文恒说,鹿血大补……”
鹿血么,云舒笑了。
封显宏果然是老奸巨猾,约了宇文恒来自家的家庙里,会他的女儿,若是放药,被查出来的话,会引得言官弹劾会被治罪,但若是误饮了鹿血的话……
就没人说了。
“我知道了。”云舒点了点头,笑微微道,“他们要唱一出戏,我不如去搅搅局?”
贺兰嘴角抽抽,她就知道,她家姑娘才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正说着话,房屋外传来封玉琪主仆二人说话的声音。
贺兰起身走了出去。
云舒站起身来,只见封玉琪沮丧着脸回来了,她的侍女不停地安慰着她。
“怎么啦,玉琪?”云舒走了过去,握着她的手,往她脸上看来,封玉琪的眼角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这是哭过了?
“我们姑娘心情不好,舒姑娘,你给安慰一下吧。”封玉琪的侍女,叹了一声说道。
“我会的,你先去忙吧。”云舒点头。
侍女道了谢,走进卧房里,安排封玉琪见宇文恒穿的衣裳去了。
云舒拉着封玉琪,来到小院中的小亭子里坐下来,低声问道,“怎么回事?玉琪?”
“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叫我打扮一新,去见皇上呗。”封玉琪冷笑。
想到刚才自己继母的叮嘱,想到走开了又急匆匆走回来小声对她叮咛了又叮咛的亲生父亲,封玉琪只想哇哇大哭。
她后悔第一次见宇文恒时害羞着红了脸,因为红了脸,父亲以为她喜欢宇文恒,从此一门心思想送她入宫,可是,她明明是胆小,见了男子都会脸红的那种。
最开始,她见到宇文恒脸红只是出于崇拜,现在,她一点儿也不向往了。
但万万没有想到,父亲会和继母,以骗她来家庙祈福为由,让她和皇上见面。
封玉琪心中难过极了。
她的家人,竟然不折手段的想将她推入火坑。
云舒拉起她的袖子,那手腕上的红点更多了些,“这不有办法应付吗?你哭什么呢?”
“万一,万一他不嫌弃呢?”封玉琪长长叹了一声。
云舒握着她的手,“放心,我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封玉琪揉了揉眼睛,“云舒,会不会很麻烦你?”唉,她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不会,咱们是姐妹呀。”云舒笑道。
“云舒,你真好。”封玉琪不知说什么才好。
“好了好了,别叹气了,先按着你继母的意思做吧,我悄悄跟着你去,你放心好了。”云舒说道。
封玉琪心中松了口气,“好。”
……
宇文恒跟着封显宏,往后山而来。
封家的家庙建在一座山石奇特的山上,后山那儿有一眼温泉长年冒着热气,能治各种疼痛病,在这一带,十分的有名。
宇文恒虽然是微服而来,但封显宏不敢大意着,早已命人清了场地,封家护卫们守在山下半山腰,山顶上全是封家的家眷和宇文恒的人。
一路走来,春景宜人,环境清幽,被政事缠得头昏的宇文恒,见到这等山景一时心旷神怡不少。
他回头看了眼紧紧跟着的封显宏,想问他云舒怎么在这儿,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担心惊扰了云舒,吓跑了人,适得其反。
“皇上,温泉就在前面。”封显宏指着前方竹林一侧冒着雾水的地方,说道。
宇文恒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陈林手一挥,几个穿着普通黑衣的带刀大内侍卫,先一步跑了过去,将竹林和温泉围了起来。
卫公公和四个太监,均穿着便衣,捧着装有衣物的木匣子,跟在宇文恒的身后。
尽管长途坐马车身心疲倦,但想着心事的宇文恒,并没有泡太久的温泉,不到一碗茶水的时间,便从水里起来了。
“更衣。”他面无表情朝卫公公说道。
“来人,更衣。”卫公公朝四个太监招招手。
几个人一阵忙碌,服侍好宇文恒更好衣。
在宇文恒进入温泉后,封显宏没有被允许跟着进去,只站在竹林外候着。
不过,候的时间不长,宇文恒就走出来了。
封显宏诧异了一瞬,忙走了过去,“皇上,可是温泉水泡得不舒服?”
不会呀,一些人慕名而来,赶都赶不走呢。
“嗯,还好。”宇文恒淡淡说道,“天色不早了,天气凉了,就不想泡了。”
封显宏跟在宇文恒的身后,又说道,“皇上,微臣家的家庙,虽然比不是名山里的古刹,但庵堂建得十分的精巧雅致,不如,到里面休息一晚再回京吧?”
封家的这座家庵,宇文恒不曾一次听大臣们夸奖过,反正今晚也不会走,他便点了点头,“也好。看看也好。”
封显宏更是大喜,“是,皇上,请随老臣来。”
走进了庵里深处,宇文恒这才相信了大臣们说的话。
封家的家庵与那些香火鼎盛的古刹相比,一点也不逊色。庵堂有前后大殿,佛院禅房,随着庵里地势的高低不平,依地势而建,翠竹和映山红,点缀在庙宇禅房佛堂之间。
精巧别致。
若没有袅袅的香火气味,和悠扬的禅钟声,还以为走进了哪座典雅的庄子。
宇文恒不想惊动太多人,这回正式进庵里,没有让封家人接驾。
封显宏尊旨,只让庵里的管事婆子引路。
暮钟声,声声悠扬。
宇文恒站在前殿的屋檐下,侧耳聆听,眉尖微锁,略有所思。
封显宏眼珠儿转了转,走上前,拱手问道,“皇上,要上一柱香吗?”又道,“我封家的家庵,虽然不及那些名刹的香火旺盛,但也佑了封家子弟平平安安数百年。”
这话倒不假,不管皇帝是谁坐着,封家依旧是那个封家。
宇文恒想到了一件事,“可有解签人?”
解签?
“有有有。”封显宏忙说道。
宇文恒看他一眼,“带路吧。”
“是是。”封显宏大喜,忙对引路的婆子说道,“请慧安师太到大佛殿,皇上要抽签。”
婆子应了一声,快步离去了。
封显宏带着宇文恒进了大殿。
卫公公陈林随后跟上,其他人等守在殿外。
慧安师太是个七十来岁的枯瘦老佛姑,见到宇文恒来求签,一时惊讶不已。
她将一个装满竹签的签筒取出来,递给宇文恒,“皇上,请。”
宇文恒看看佛堂里供着的观音大士,接过了签筒,用力地摇了摇,啪啪——
两只签掉到了地上。
慧安师太一愣,两只签?
卫公公和陈林也好奇了,一起凑过来看。
封显宏捋捋胡子,惊讶得睁大双眼。
慧安师太不知怎么解签了,一只吉,一只凶。
还都是一个人?
宇文恒拂袖一笑,“菩萨估计是说,朕的前半生是凶,奔波流离,后半生是吉。”
慧安念了声佛。
封显宏讪笑着跟着附和说道,“对对对,皇上解得对,哈哈……”
卫公公却没有笑,他隐隐觉得也些不妙。
封显宏带着宇文恒离开大佛殿,去往禅房休息去了。
一行人刚刚离开,云舒和贺兰从大殿前的一丛花枝后,走了出来。
她和贺兰刚刚就站在大殿外的窗子下,里头的说话声,她全听到了。
想着宇文恒说的话,她讽笑着勾了下唇角,宇文恒解的签不对。
应该是,他的前半生是吉,后半生是凶。
他杀了顾云旖,处死了司家顾家的人,他的好运气用完了,剩下的,就只有凶了。
……
宇文恒离开大殿后,由封显宏陪同着,在庵堂里四处逛了逛,占地十来亩,一路逛下来,体胖不会武的卫公公,都开始喘气了。
宇文恒虽然不像卫公公那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但明显的,气息也乱了几分。
一向会审时度势的封显宏便说道,“皇上的禅房整理好了,天也晚了,您早些休息吧?明早起得早,还能看到初日照佛堂。”
宇文恒记着另一件事情,便点了点头,“也好。”
虽然是禅房,倒也布置得简朴典雅。
“这是庵里最大的一间禅房,只有族里的老太爷来住过几回,一直空着,没有给其他人住过,若是有不足的地方,皇上请尽管开口,老臣一定想法安排齐全。”封显宏将宇文恒领到了禅房,献媚说道。
“禅房便是禅房,布置得像行宫,就不叫禅房了。摆斋饭吧。”宇文恒住了一些日子的奢华宫苑,听多了宫里嘈杂宫乐,只想在清幽的禅房里,思思过往,面对封显宏的献媚,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是是是……”封显宏点头。
屋里散着一股子香气。
“这是什么香气?”宇文恒问。
封显宏忙道,“回皇上,是檀香。”
“檀香?”宇文恒目光闪烁了下,“比檀香的气味要浓,不像是檀香。”
封显宏又说道,“这是庵里的老住持,自己研究出来的一种檀香,比外头的气味要浓郁些,几十年来,老臣家的庵堂里,全都用这种檀香。”
宇文恒嗅了嗅,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没再说什么。
卫公公命人打开匣子,给宇文恒换了身便服,封显宏安排人端来了斋饭斋菜。
长短统一的碧绿的青菜,切成花状的殷红的胡萝卜和黄灿灿的南瓜,装在白色的瓷碟子里,倒也赏心悦目。
米饭是糙米,一粒粒十分的饱满。
宇文恒自登基为皇之后,就没有再用过斋饭斋菜,当下便拿了筷子,夹了一棵青菜吃起来。
但,菜做得好看,吃起来却不对味。
一定没有放油,而且十分的淡。
宇文恒不禁皱了皱眉头,将青菜吐到了一旁,他的记忆中,斋菜并没有这么难吃,难道是自己吃惯了宫里的佳肴,才吃不惯这斋菜了?
青菜不好吃,他便夹了块胡萝卜,没想到竟是半生的。
宇文恒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他一早从京城出来,又是爬山,又是泡温泉又是逛庵堂高走低往没有个停歇,到这会儿快黄昏了,肚子早已饿了,就给他吃这等食物?
但他刚才已说了只想吃斋饭斋菜,换了饭菜,倒显得他不愿忆苦似的。
可这菜又实在难吃。
宇文恒心中十分的郁闷,筷子捏了捏,还是放下了。
封显宏看了眼陈林,陈林会意,便说道,“皇上,微臣刚才打的那只麋鹿,已经被取了血,山上晚间天凉,皇上要不要用些鹿血暖暖身子?”
宇文恒皱了下眉头,“这可是佛门之地。”
封显宏便说道,“皇上,您是天之子,管世间万物,佛祖神仙也得听皇上的。”
宇文恒也知鹿血是好物,他早年有旧伤,一直体寒,饮用鹿血正好补身子,只是碍于是封家的佛堂,他不好主动说杀生。
封显宏刚才的话,明显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的意思。
因此宇文恒便说道,“封爱卿所言极是。那就端来吧。”
“是,皇上。”封显宏大喜,转身端鹿血去了。
很快,封显宏亲自端着一个托盘走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玉瓶,里面盛着殷红的血。
卫公公接了过来,将托盘放在桌上,取过一只白瓷碗,打开玉瓶塞子,先倒了小半碗出来,递与身旁的一个太监,命他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