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元二十二年冬月,皇上缠绵病榻已久,皇贵妃虽然未曾被皇上废了位分,但许久都不曾在后宫里出入,只像个活死人一样在她的宫中过着安静的日子,后宫的其他妃嫔都被慤贵妃与丽贵妃商议着安排轮流到皇上的病榻前照看。宇文翼前朝要处理政事,还要每日去探望父皇,半个多月的功夫就瘦了一圈。
宇文淑特意从江昱豪的药库里翻出了两个熬制过上佳药品的砂锅子交给了沐垚,让她一个带到宫中去为父皇熬药,也算是晋一晋她这个不孝女的心,一个留在太子东宫,沐垚每日晨起便让夏至将人参和灵芝外加上枸杞子、鸡血藤、黄芪和白芍等补血的药材煨在锅里,待到夜里宇文翼回来的时候便盛上一碗给他,好歹也能补一补,不至于力不从心。
自从搬到了太子东宫,宇文翼越来越忙,而报了仇的沐垚倒算是清闲了下来,几年的功夫,倒是与撒一凌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撒一凌虽说是个武将出身,性子里有着刚毅,但毕竟是女儿,在这寂静的内宅里倒也学着安静下来,竟迷上了刺绣,沐垚去到她的宫内时,她正仔细的择线,挑出了四五种粉色与蓝色,按照颜色的深浅拧成一股股的放在跟前儿备着。
她青白色半月云纹并藕粉色团花翠竹纹的襦裙,梳了一个凌云髻,也只简单的插了一个珍珠五蝠钗,神色极其认真,并没有发现沐垚进来,沐垚悄声走到她的面前,柔声说道“妹妹的山海经中的神兽已经绣完了,如今绣的是什么?”忽然间的声音让撒一凌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沐垚忙站起身来,让着座笑道“姐姐怎么过来了,我这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说着便让她的小丫头宇儿赶忙给沐垚上茶。
沐垚顺势坐在她的对面,看着架子上也只有这些刺绣的东西,不免说道“妹妹这里永远都是这么清减的,连个玉器摆件、青花瓷瓶的也没有。太子都说本来以为我那儿东西就算少的了,你这儿的更是少。”说到宇文翼,撒一凌不免有些失落,低垂着眼眸,将宇儿手中的茶递到沐垚的手上,说道“太子过来也说不上几句话,闲着的时候也没什么东西把玩,想来更是觉得闷了。”
看着撒一凌的样子,沐垚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气,宇文翼虽然依旧将撒一凌带进了东宫,可是每次沐垚劝着他来,他也就坐个个把时辰便走了,最多也就是陪着用个晚膳,入了夜不是回书房便是回沐垚那儿去了,所以这许多年来撒一凌也是独守空房对着天上闪亮的星星和月亮过日子。沐垚经历过那种凄苦的滋味,如果对宇文翼没有爱,还可以忍受,可是撒一凌对宇文翼的感情,三个人都心知肚明,每每说到此处沐垚总是觉得心中难过。
撒一凌见沐垚盯着她不说话,旋即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可能是戳中了沐垚的心事,笑道“姐姐莫要误会,其实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也知道姐姐是如何劝说太子的,妹妹知道姐姐的心,只是太子的心勉强不得,有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喜欢没有错,我喜欢的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沐垚点点头,没有继续接着她的话,而是说道“近来父皇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太子也是怕朝中有动荡,还要请撒统领要多多留意,外臣不得随意入宫。”
撒一凌也是一脸郑重,神色颇为冷峻,倒是有了几分在战场上杀伐的影子,说道“我早已经对父亲说了,也时常叮嘱,想必不会有事。让我担心的倒是太后那边起到什么变故,姐姐也知道,这几年太后虽然未曾踏出过寿安宫,但并不代表她的心能安安稳稳在那儿呆着,这么多年的争权夺利她早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如何能够轻易的放下。”其实这也是沐垚担心的,她微微点头,说道“可是我想着太后身边总没有可用的皇子,既然没有,起码翻不出天去,太子就是太子,说句不该说的话,哪日父皇的身体真的··,继承大统的人也无可厚非该是太子。”
“姐姐没有听说吗?康亲王宇文程的生母嘉贵嫔进来经常派人与太后联络。”沐垚疑惑的看了撒一凌一眼,问道“真的?”对于沐垚的不知晓,撒一凌很是震惊,忍不住拉着沐垚的手,说道“姐姐竟然不知道吗?没有人告诉姐姐吗?”沐垚茫然的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近来父皇身体越来越差,我每日也要进宫去照看着,絮漓的功课也要紧盯着,倒是有一阵子没去管过太后那边了。”
“这是两日前父亲对我说的,我本以为太子和姐姐都知道,便没急着说,看来以后知道消息还是要第一时间与姐姐通气的。”撒一凌心中暗暗后怕,幸好今日沐垚来了,提了起来,否则这件事情略了过去岂不是给了人可乘之机。
沐垚拍了拍她冰冷的手背,点点头说道“还要劳烦你费心,我自己一个人总是顾不过来的,看来明日还是要进宫好好的与母妃商议商议,这个关口如果有人出来惹是生非,恐怕不好收拾。”她的话语中有着毫不隐藏的忧心,又带着隐隐的肃杀之气。“姐姐放心,我即刻着人去与父亲取得联系,让他再加派一些人手盯紧寿安宫。”
沐垚从撒一凌处回来之后便立马叫人去请了安国候盛萧然过来,宫内有撒目墩的人,但是宫外也不能掉以轻心,宇文程是个蠢的,嘉贵嫔是个蠢的,可是太后是在这前朝后宫中摸爬滚打几十年过来的人,最擅长的便是利用,她会利用一切手段来重新夺权,在朝中,宇文晋是个死了的人,宇文素又是牢牢依附着太子,她唯一可以利用的人便只剩下了宇文程。
盛萧然来的倒是很快,到了沐垚这儿也没什么拘谨的,进了门脱下身上的紫金袍递给墨荷,便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给自己,问道“姐姐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沐垚递给他一块帕子,说道“急匆匆的过来,擦擦汗吧。”盛萧然接过,在脸上胡乱的一抹,扔到了桌子上,说道“近来需要忙得事情太多,所以也没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