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那日,宇文晋的庶子出生了,身为孩子母亲的念兮就只看了孩子一眼,那孩子便被宫里头的嬷嬷抱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相见之日。孙怡然依旧以她出身为由阻止着她进入王府,可是念兮已经不在意了,其实她也从未曾在意过是否会去到王府里,之前想着只要自己心爱的人在身边便是好的,等有了身孕之后想着孩子就是自己的一切,可是当孩子也被抱走之后,念兮整个人的精神一下子便垮塌了。
她终日里坐在床榻上流着眼泪,手中拿着的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给自己孩子做的棉衣,那是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做好的,衣服的面选的是最最柔软的宝蓝色苏缎,上面绣着小老虎和小狮子,就是为了让孩子能够健康健壮精精神神的长大,因为孩子的皮肤娇嫩,所有的线她都费劲了心里隐藏在了衣服里头,确保摸着没有一点点刺手的感觉才算是完成了,可是自己的孩子却根本没有机会去穿上它,一想到这儿心口就疼的好像被人扯动着一般,酸涩难忍。
宇文晋不停的劝说着她,对她说孩子在太后那儿是最最安全的,任谁都不能害了他,他会健健康康的长大,而且承诺每十日便会命人去为孩子画像,带回来给她看,而宇文晋也会每日入宫去陪伴着他成长,绝对不会丢弃他不管,他的身份虽然是庶子,但养的一定比嫡子还要金贵。
而念兮没有一句话,无声的眼泪,让宇文晋也很是不知所措。现在的念兮看到宇文晋的时候心情是无比的复杂的,她深爱着这个男人,却又特别的恨他,如果不是他,她便不会与自己的孩子分离,可是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有心爱的孩子,他一直都将她作为替身,念兮从看见蒋沐垚的第一眼起就知道宇文晋对她只是将她看做了另一个人,可是爱情里,没有那么多道理可以讲。即便是知道他爱着的人是蒋沐垚又能如何,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自己爱着的人能够留在自己身边就是一种幸福。
直到孩子被带走的那一刻念兮才明白自己错了,自己大错特错了,到最后一无所有的人是自己,她在这场博弈中连自己都丢失了,永远也不可能找回来,她将自己的心遗落在了宇文晋的身上,原来绝望竟然一直伴随着自己,只不过现在才知道那一直陪着自己的难过叫做绝望罢了。
当宇文晋拿回了孩子第一张画像的夜里,念兮抱着孩子的画像跳到了院落后边的深井里,她留了一封信给宇文晋,说会化作一缕幽魂守护在孩子的身边。
荃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不免唏嘘,而刘伶伊竟然因为这个从未曾见过的女子流下了眼泪。沐垚虽然没有哭,但是内心也是震撼的,这是对什么都没有了念想的绝望将她推到了那口深井里吧。她就像是一粒尘埃一样在这偌大的京城中陨落了,并未掀起一丝波澜。宇文淑说不知道她死的到底值得还是不值得,人怎么能将一切寄托在死上呢?如果活着还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孩子,可是死了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哪有那么多的幽魂,谁又能保证连一盏明灯引路都没有的幽魂真的能够守护在自己的孩子身边。
宇文晋从那以后便将那座宅院变卖了,在王府的后院中辟出一间屋子,将念兮用过的所有东西都搬了过去,又落了锁,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进,他还是每十日便请人为孩子画一张像,送到属于念兮的那间屋子里头去,坐上一会儿陪她说说话便又离开。孙怡然多么想将那间屋子烧了,烧个精光,什么都不剩下。可是自从自己的父亲被贬出京,她似乎也长大了许多,原来君恩果然似流水,皇帝的一句话能够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一个家族的生死,连带着他身后的所有人的生死。她也累了,觉得力不从心,不想再争取宇文晋的爱了。就这样吧,这样度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死了可以名正言顺的与他葬在一起。
今年的冬日,格外的寒冷,北方的宁州受了雪灾,皇上很是忧心,宇文晋自告奋勇的便要去赈灾,可是皇上心疼他刚刚失去了爱妾,孩子又小,并未曾答允,奈何宇文晋一定要去,其实他也是想要暂时的逃离京城,不让自己又心思去想,他本以为他对念兮没有爱的,可是当她去了才明白,她虽然是沐垚的替身,但她也是她自己,是念兮。每当看见窝在太后怀里笑着撒娇的孩子的时候,总会觉得念兮就在身边一同看着,神情都难免会恍惚,所以他想要逃离,哪怕只有一两个月的功夫。
因为冬日的寒冷,絮漓已经感染了两次风寒,沐垚心疼的狠,终日里也不出门,更没有心思去想宇文晋与太后的事情,每日守在絮漓身边,半步都不离开。佑儿已经离开了自己,絮漓就成了唯一的命,看着她小脸儿红彤彤的,时而发抖的样子沐垚觉得心都要碎了。江昱豪每日里也会带着宇文淑过来探望,根据絮漓的脉象来斟酌着药方子。
絮漓偶尔好一些的时候就会窝在絮漓的怀里听着她讲故事,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的吵闹,沐垚知道她难受,更是不敢丢开手,便将宇文翼撵去了书房睡,让絮漓搬到了暖阁里头日夜照看着。而盛萧然那边也是到了年底的缘故,更多的时候就是照看店里,拢一拢全年的账目,荃儿也只能几日才得了空来一回。
这日,荃儿跟着江昱豪与淑儿的马车一同到了襄王府,看着絮漓依然窝在沐垚的怀里睡着,心中也不免心疼,她也是有女儿的人,明白为人母的心情,孩子生病还不如母亲自己生病,恨不得什么都替她抗下。荃儿想要伸过手将絮漓抱过来,说道“你这成日里这么抱着,想必也窝的难受,我看你都瘦了一圈了,你且歇一歇吧,我抱着她睡一会。”
沐垚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絮漓现在特别容易醒来,索性就别换了,你这几日也忙得很,坐在那儿咱们说说话吧。”江昱豪给絮漓诊了脉便出门斟酌着药方子,孩子不比大人,下药不能太猛,所以好的也是慢些,何况现在的天气光是冷,京城里竟很久都没有下过一场雪了,如果下了雪,可能还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