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玉生随后爬起来,没着急去追祁正钰,而是站在门口目送祁文晏的马车越走越远,直至隐没在夜色中出了巷子……
他收回目光,眼神威压警告还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厮“管好你们的嘴巴,别乱嚼舌头。”
“是……是!”两个小厮忙不迭应了,等他也进门绕过影壁走远,俩人才相继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又对视一眼,浑浑噩噩的爬起来。
等管玉生紧赶慢赶追着祁正钰回到福林苑,他已经进了自己的院子。
冲进书房,有气没处撒,就几下将书案上的所有东西,包括文房四宝,书册,宫灯以及把玩的金贵玉器全部扫到了地上。
婢女看见他回来,照例把提前沏好的热茶端进来。
结果进门就被他砸东西的阵仗吓到,直接扔了托盘,又砸了一地的碎瓷片和热茶汤。
祁正钰霍得转头,夜色中面目狰狞的像是鬼怪一样。
婢女吓得当场就哭了出来,连忙磕头“奴婢该死,侯爷恕罪!”
额头磕在碎瓷片上,顿时一脸血。
祁正钰急需找人出气,正待要发作,就刚好赶着管玉生进来。
管玉生顺势就踢了婢女一脚,冷声训斥“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自己滚去找李管事领罚。”
祁正钰这院子的人和主院余氏那里的下人都是各自分开管的,所以婢女的事余氏也是不能过问的。
婢女如蒙大赦,捡起地上的托盘就落荒而逃。
管玉生虽然明知道这会儿谁靠近这老头子都得不了好,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劝慰“侯爷息怒,身体要紧……”
“说什么?”祁正钰当场就吼回来,甩手给了他一巴掌,“你也觉得我是老不中用了是吧?没上没下没大没小的东西,一个个的都不学好,居然放肆想骑到我头上撒野。狂妄!狂妄!”
“小的该死!”管玉生连忙跪下。
虽然明知道他这是指桑骂槐,骂的是祁文晏,甚至还有可能包括大房一家,可是也不敢多言,只能等着他怒气平息。
然则,祁正钰却犹觉得不解气,又往他心窝上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管玉生前几个月受过一次内伤,虽然调养的差不多,但也还没好利索,当时就疼出了一身的冷汗,歪在那里有好一会儿没能爬起来。
“装什么死?你还想讹我不成?”祁正钰正在气头上,仍是不依不饶的跳脚大骂,“滚!滚出去!都给我滚!”
他顺手又抓起身边多宝格上的东西砸了两件。
管玉生就咬牙爬起来,闷不吭声的退出去,替他掩住了房门。
因为祁正钰这院子里的规矩严,下人又都怕他,所以他闹出这么大动静,这院子里的下人反而全都躲了起来,一个也没有冒失出来看热闹的,反倒是院子外面余氏那边的好几个丫鬟婆子在探头探脑。
管玉生也懒得多说什么,只走过去一并关上了院门。
祁文景今天也是为了祁文晏的事在衙门待不住,到了时辰就赶紧回来了。
他却是个心大的,回来时压根没发现门房的人神情态度怪异,听他们说祁文晏回来找他借过书还觉得没碰上面甚是遗憾,答应一声就直接回栖霞园找杨氏去了。
祁欢看见他来,就笑着打趣杨氏“母亲您还真是心里有数,说父亲今日会过来,父亲果真就来了。”
刚把氅衣脱下递给丫鬟的祁文景愣了愣,有些茫然去看杨氏。
“又调皮!”杨氏却是瞪了女儿一眼“不是早就嚷嚷着饿了吗?去吩咐他们摆饭吧。”
“哦。”祁欢扮了个鬼脸,也就识趣的转去了小厨房。
杨氏帮着祁文景宽下外袍,又命丫鬟调好温水给他洗漱。
祁文景已经迫不及待的询问“听说傍晚老三来过了?说的什么?昨儿个从宫里回来你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今儿个裘大人他们问起文晏的事,我都是含糊过去的。”
杨氏道“我就是提前说了,今日他们问起你也得含糊了事。只要一日宫里没有明确的赐婚旨意下来,咱们家都得守口如瓶,一句过头话也不能说。”
“话虽如此……”祁文景说着,还是先去洗了把脸,等收拾好坐到桌旁才又迫不及待的继续追问“所以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事关女子清誉,照着昨日宫宴上的情形,陛下和昭阳公主殿下若不是都看中了咱家老三,当也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老三是怎么说的?”
“你自己的弟弟你还不了解?”杨氏道,“就算确有其事他也不好意思跟我说,支开了我,借口让欢姐儿帮着找书,后来欢姐儿说他是来问姑娘家喜好的。瞧着……应该是郎有情妾有意,这事儿稳了。”
祁文景一抚掌,当即又站起来,满脸兴奋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对他来说,祁文晏若是为了婚事放弃仕途,这确实是可惜,可是又没什么缺陷毛病,男人哪有不成家的?还是成婚生子安定下来会比较好。
杨氏看着他那喜形于色的模样,也只是无奈的笑笑,又提醒“总之这事儿暂时咱们自家人知道就好,出了这个院子你可别乱说,凡事总要留个余地的。”
“知道。”祁文景含糊着自是满口答应。
另一边,祁文晏回家的那一路上心情也并不比祁正钰更好。
他是打从心底里痛恨这老头子的,每一次见面都要忍着想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然则每放过他一次,自己却要私底下缓好久才能平复心情。
他本来也没想今天会遇见,可就是这么不巧……
遇见了!
一路上,他坐在马车里不吭声,风临却几乎是大气不敢喘的一边驾车一边竖着耳朵听马车里的动静。
但好在……
一路上相安无事。
等回到家,风临才将马车停稳,祁文晏就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来。
大门口,刚好云澄的侍卫打开了侧门在牵马进门。
他目光随意一瞥,就见大门之内云澄刚好伸手接住了从影壁上面跳下来的那只肥猫。
“又胖了。”她将猫抱在怀里,听见身后动静回头,眉目之间开朗的笑意还不及收起,对着祁文晏便随口发问“你今天不是告假了吗?”
祁文晏硬压下脸上紧绷的神情,换了张一如往常般平和又显得淡漠的脸,“没去衙门,回了趟长宁侯府。”
云澄知道他和祁正钰之间关系紧张,但是和祁家大房一家关系不错,所以并未多想。
而说话间,他已经拾阶而上,进门站在了云澄面前。
看她怀里抱着猫,又想到昨日在宫中她踮着脚来拍自己脑门的事,心情实在是低落,他也便抬手想要有样学样也揉揉她的脑门……
然后,手刚抬起到一半,却瞧见她发间挽发用的那支玄月簪。
因为出入军营需要束发,云澄的头发留的没有寻常女子那么长,刚好可以利落的盘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她以往都是学男人那般,用发带再用根簪,然后着男装。
这会儿身上穿的虽然还是一件男女皆可的简便长袍,发间用了这支簪,整体上就明明白白是个女子装束了。
其实早在他将这发簪送出去的次日,没见她把东西退回来,祁文晏心里就已经大概有谱儿了,至于所谓的避而不见,也还是套路小姑娘的心计罢了,省得敏感时期见面尴尬,反而弄的彼此下不来台,给了云澄几天时间缓和情绪。
现如今一切水到渠成,云澄大大方方用了他送她的发簪。
祁文晏心上一瞬间郁气全消。
甚至,窝在云澄怀里那只大肥猫他都觉得顺眼多了,抬到一半的手顺势搔了两下它的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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